?可是你說,”她喊叫著回到剛才的話題,“吃的在哪裡呢?”她裝模作樣地把廚房櫃門一個個開啟,“吃的在哪裡?我們能吃瓷器嗎?”兩個盤子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輕輕拍著肚子,表示這是在和還沒出世的孩子說話,然後指著地上的碎片,“餓不餓?”
薩馬德逼急了也同樣會演戲。他猛地拉開冰箱門,拽出小山似的一堆肉,放到屋子中央。他說,他母親整晚都幹活,還親手給家人準備肉食;他母親可不像阿薩娜那樣,花錢買現成的肉、酸奶和細麵條。
阿薩娜對著他的肚子猛擊一拳。
“薩馬德·伊克巴爾!你這老頑固!我幹嗎不跑到大街上去蹲馬桶、洗衣服呀,呃?說真的,我的衣服怎麼樣,能吃嗎?”
正當薩馬德捂著抽緊的小肚子時,她在廚房裡剝光身上的衣服,全都撕成碎片,又把破布扔在那堆餐館裡切剩的凍羊肉上。她一絲不掛地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小山包那麼大的肚子整個露在他面前,然後她披上一件褐色長外套,走出了屋子。
她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心想,儘管如此,這話還是沒說錯:這是個好地方。她怒氣衝衝地朝大街走去,邊走邊避開一棵棵樹,而以前住在懷特查普爾時,她得避開滿地的床墊和無家可歸的人。她不能否認,這是個好地方,對孩子的成長有好處。她不能否認這一點。阿薩娜有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住處附近有綠地對孩子的品德有好處。她的右邊就是格萊斯頓公園,以自由黨首相的名字命名的一望無際的綠地(阿薩娜的孃家在孟加拉是個受人尊敬的古老家族,她學過英國曆史;但是,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要是他們看到這種深淵……),按照自由黨的傳統,這所公園沒有籬笆,不像富麗的女王公園(維多利亞公園)那樣周圍都是尖尖的金屬欄杆。威利斯登沒有女王公園那麼美,但這是一個好地方,不能否認這一點。不像懷特查普爾,在那裡,瘋子挨家挨戶地敲門,說的瘋話嚇得大家往地下室躲,壞小子們則穿著鋼頭靴踢窗戶。到處都是愚蠢而毫無意義的事情。現在她懷孕了,需要寧靜、祥和些的環境。不過有一點這裡與以前沒什麼兩樣:別人都怪怪地看著她,這個嬌小的印度女子穿著雨衣在大街上大步流星地走著,濃密的頭髮四處飛舞。馬裡烤肉串、常先生飯店、拉吉餐館、馬爾科維奇麵包店——她邊走邊看著這些不熟悉的招牌。她很精明。她看得出這是怎麼回事。“自由?說得好聽罷了!”不管走到哪裡,誰也不比誰自由。只是在威利斯登,拉幫結夥的氣候還沒有形成罷了,還不至於嚇得你往地下室跑,還不至於給人砸爛窗戶而已。
兩個家庭(8)
“生存就是這麼回事!”她大聲下了結論(她在對肚子裡的嬰兒說話,她愛每天讓它明白一個道理)。她推開店門,掛在招牌“狂鞋店”幾個字上方的鈴鐺叮噹叮噹地響了起來。侄女尼娜在這裡幹活,這是一家老式修鞋店,尼娜負責釘鞋跟。
“阿薩娜,你一臉黴氣。”尼娜用孟加拉語叫她,“怎麼穿這麼難看的外套呀?”
“關你屁事,你管我穿什麼?”阿薩娜用英語回答,“我是來拿老公的鞋的,不是來跟不要臉的侄女聊天的。”
尼娜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如今阿薩娜搬到了威利斯登,這種話只會聽得更多。以前都是長句子,比如你除了叫人丟臉之外還會什麼 ……或者我的侄女這個不要臉的……不過現在,因為阿薩娜沒工夫、也沒精神每次都出口傷人,所以只好精簡成“不要臉的侄女”,這個說法哪裡都能用。
“看到鞋後跟沒?”尼娜一邊說,一邊撩起蓋住眼睛的染成金色的劉海,取下架子上薩馬德的鞋,把藍色小票遞給阿薩娜,“都穿通了,阿爾西姑姑,我得從鞋底修起。鞋底!他穿這鞋都幹什麼了?跑馬拉松?”
“幹活,”阿薩娜簡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