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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克拉拉還是覺得,在媽媽內心深處,寧可她嫁給不般配的男人,也不願她跟他生活在罪孽之中。於是她一衝動就嫁給了阿吉,懇求阿吉儘量帶她遠走高飛,離開朗伯斯區,去摩洛哥、比利時、義大利。阿吉拍拍她的手,點點頭,嘀咕了幾句甜蜜的空話;但他心裡完全明白,以他的經濟實力,只能在威利斯登·格林買一幢兩層的樓房,大部分房款還要靠抵押貸款支付。但現在沒必要提這個,他覺得,沒必要在心急火燎的時候提,等她慢慢冷靜下來再說。

過了三個月,克拉拉已經慢慢冷靜下來了,於是他們帶著家當來到這裡。阿吉正在摸索著上樓,如平時一樣罵罵咧咧、跌跌撞撞。幾隻箱子就把他折騰得東倒西歪了,換了克拉拉,一次可以毫不費力地搬兩三個。克拉拉正在休息,她站在五月暖暖的陽光下,眯著眼睛,想弄清自己身處何方。她脫得只剩一件小小的紫色背心,倚著前門。這是個什麼地方?你看,那可是你沒法把握的東西。剛才,她坐在搬家大貨車上,看到了公路,公路很醜、很破、很熟悉(不過這裡沒有天國會堂,也沒有主教派教堂),但一轉彎,公路上蹦出了大片綠地,美麗的橡樹,高大寬敞、獨門獨戶的房子,公園和圖書館。又開了一段,樹木忽然消失了,好像是給什麼午夜的鈴聲嚇跑了,變成了公共汽車站;房子也聽從了鈴聲的命令,變成了沒有樓梯的矮房子,一字排開立在破舊的店鋪對面,那些怪模怪樣的店鋪就這麼幾家,全在這裡了:

一家已經倒閉、卻仍殘留著早餐廣告的三明治店

一家對花裡胡哨的營銷手段缺乏興趣的鑰匙店( 配鑰匙在此)

還有一間老是大門緊閉的髮廊,它得意地展示著一些只可意會的雙關語(精雕細剪、額外優惠、今日毛髮、明日不存)。

這樣坐在車上,就好比在抽獎,一切都無法預測;你看著車窗外,不知道自己的歸宿是林子還是糞堆。終於,貨車在一所房子前慢慢停了下來,一所介於林子和糞堆之間的不錯的房子。克拉拉心頭湧起一陣感激。這房子不錯,不像她希望的那麼好,但也不像她擔心的那麼糟;房子前後各有一個小花園,有門墊,有門鈴,裡面有衛生間……而她付出的代價也不高,只有愛,僅僅是愛罷了。無論《哥林多書》上怎麼說,愛是很容易失去的,如果你從來沒有真正感受過愛的話。她不愛阿吉,但自從在樓梯上看到他,就下定了決心,如果他肯帶她走,就把自己獻給他。現在他把她帶走了,雖然沒有帶到摩洛哥、比利時、義大利,但這裡也很好——不是希望之鄉,但很好 ,比她去過的任何地方都好。

克拉拉明白,阿吉寶德·瓊斯不是個浪漫的人。在克里口伍德大街一間臭烘烘的房間裡度過三個月後,她已經看清了這一點。噢,他會情意綿綿,有時甚至很有魅力,他會一大早吹起清越的口哨,他開車時頭腦清醒、舉止穩重,還燒得一手好菜,但浪漫卻是他力所不及的,激情更是無法想象。克拉拉覺得,如果你攤上了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個男人,他起碼應該對 你全心全意才行——對你的美貌全心全意、對你的年輕全心全意——要想彌補,這樣做是最起碼的。但阿吉沒有。結婚才一個月,他就擺出一副把你看透了的可笑模樣。他已經回到單身時代:和薩馬德·伊克巴爾一起喝啤酒、和薩馬德·伊克巴爾一起吃晚飯、星期天和薩馬德·伊克巴爾一起吃早飯、沒事就忙不迭跑到 奧康奈爾和人家泡在一起。她竭力讓自己通情達理。她問他: 你為什麼老不著家?為什麼你要跟那個印度人泡那麼長時間? 可他卻總是拍拍她的背,親親她的臉,一邊急不可耐地抓起外套出門,一邊嘟囔著那句老調調: 我和薩姆?老交情了。她沒法跟他爭這個。他們倆認識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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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家庭(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