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才搬來凳子,用袖子撣去浮塵。
再取出壺,為採桑女倒了一杯清水。
看他端水的那副緊張樣子,採桑女撲哧一笑。
婷婷坐下,將畫卷放在他的攤子上,這才接過他的清水。
“你也坐。”
石秀才聽話,又坐回了攤子裡面。
輕輕喝了他的水,將杯子置在地上,採桑女從小包袱裡取出幾盒彩墨。
將彩墨遞給石秀才,採桑女揚起下巴問:“秀才,你憑心而論,我家姑娘照不照顧你的生意?”
一句話,問得秀才臉紅,只能點頭:“多謝姑娘的接濟。”
將小臉湊近他,輕輕的再問:“那你知不知道姑娘為什麼照顧你的生意?”
“這……”秀才仍然低頭,仍然喃喃:“因為姑娘是仙子。”
真是笨的,聽不懂人家的話嗎?
採桑女收起笑容,冷冷的反問:“仙子憑什麼就得照顧你?”
反問過後,她的語音懶懶:“我家姑娘不出繡坊,她可不知道誰的繡片樣子畫的好,全憑我的一張嘴說給她聽呢。”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秀才立即會意。
匆匆的拱手行禮,小聲答謝:“多謝採桑仙子的周全。”
“喲,沾了姑娘的光,我也成了仙子呢。”
採桑女笑得銀鈴一樣好聽。
“不過,一句謝,可不夠。”
她從不曾為難我,怎麼今日?
秀才不做聲,任她說吧。
看他面有難色,採桑女撇了撇嘴:“你以為我是來敲你竹槓的嗎?”
若是現在有錢,也早分一些給你了,何必讓你看我的笑話?
他依舊不語,有些面沉如冰。
不忍再看他那副為難相,採桑女咯咯一笑,指了指那些彩墨,說清來意:“真要謝我,就給我畫一幅相吧。”
原來是畫像而已。
秀才立即放下心底的沉鬱,相視一笑。
不得不說,秀才英俊,笑得也好看。
“看到彩墨都不懂我的意思,誰叫你想歪了我?”
總是忍不住逗他,喜歡看他臉紅。
“小姐取笑了。”
怕她再說些招架不住的話,秀才急忙用清水潤筆,調起彩墨。
採桑女輕輕摘下頭巾,毫不在意路人看去她的半臉青砂。
秋風徐徐,青毫落下,勾出幾條線,已依稀見到一個窈窕的佳人。
真好,終於能有自己的畫像了,這可是隻有富家小姐才能有的造化呢。
採桑女笑得甜甜,任他瞧遍自己的全身。
管他路人側目,管他世俗眼光,只顧把最美的笑給他,讓他留在筆下,也留在他心田。
他在靜心畫,她在輕輕笑。
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一切都沉靜如水時,偏偏有人搗亂,來的人是刮地油。
刮地油是他的綽號,是說他連滴到地上的油都能刮起來。
綽號被叫得久了,連本名都忘記了。
刮地油是蘇州城裡跑單幫的混混。
仗著學過兩年拳腳,設局子騙賭,插柳碰瓷兒,欺負小買賣人,只要是能刮到油的壞事,沒有他不做的。
小民不見官,雖然被他敲詐過的小買賣人不少,與他計較的卻不多,都是些仨瓜倆棗的小錢兒,全當打發要飯的了。
所以他更加肆無忌憚,胃口越來越大。
在這條街上,唯一沒被他刮過油的攤子,就是石秀才的攤子。
因為文人自有氣節。
臭窮酸,死不出錢嗎?
今天就給你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