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淚水,忽然盈滿眼眶,她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際邊,重重雲霞如火一般的燃燒,在這樣動盪不安的日子裡,任何的回憶和想念都是安穩美好、彌足珍貴的。
就像是桂花釀出來的第一壺美酒、就像是少年衣衫上淡淡的篆香。
十年前的那個冬天,整個皇城驪京都如同冰凍三尺,這座以繁華和奢侈聞名的城裡,每個人的心,上至高官、下至平民,無不惶惶。
那高高在上、堂堂的一國之君瑱帝,竟然一夕之間在皇宮禁院內離奇地失了蹤,加之手握兵權的胞弟薊王也早於半年前被人刺殺身亡、屍骨無存,放眼整個朝野,猶如失去了主心骨,在頃刻之間,轟然倒塌……
果不其然,叛軍韓王,瑱帝那位被先皇放逐蒼茫之地長達數十年、下令任何時候都不得入京的遠房堂叔,趁勢由溯洲起兵,數十萬大軍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氣勢磅礴地向皇城進軍,很快便一路凱歌高奏、勢如破竹般衝破無數座堅固的城池。
士氣高昂的軍隊,踩過無數條血流成河的道路,錚錚鐵蹄,踏著數十萬人的屍首,直到最終殺進了驪京城,將韓王擁立為帝,從此改朝換代。
韓王稱帝后,開始著手於一連串的改革,招賢納才、勸農桑、薄賦斂、息干戈、禁淫巧、省力役等,並認為九域之廣,必佇才能,凡能安邦國定邊疆者,皆不計門第、不拘資格,一律量才使用,這些新政使得整個朝野宛如注入了新活力,上下一片欣欣向榮之色。
新政的出臺,在極短的時間內收攏了惶恐不安的人心,天下似乎開始漸漸平穩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登基稱帝的新皇竟也是個短命鬼,他的離奇暴斃成了一樁懸案,好在被欽點繼位的韓王第五子,字諱“寅”,在諸多皇子中,無論是才智、謀略、功勞,皆稱不上頭籌,自幼因“孝”而聞名,戰戰兢兢地當了皇帝。
這皇帝當得窩囊,政治上不僅毫無建樹,還時時被自家兄弟瑛王嚇得魂不守舍,乾脆心一橫,退位當了太上皇,就讓兒子跟那手握大權的老十四去鬥吧!
黎明百姓又開始了惶惶不可終日,暗忖著:這天下,莫非又要亂了嗎?
沒想到,登基為帝的太子倒是與其父不同,不僅堅持推行祖父新政,並且同時大赦天下、減免徭役。
一系列“仁政”使得百姓們無不交口稱讚,天下文人也極盡所能,以詩詞歌賦來讚頌新帝的“仁愛”之心,這祖孫三代雖然在史冊上逃不掉“亂臣賊子”的諷喻,但自古以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加之這位新帝勤勉,比起那終日沉溺寵妃美色的前朝瑱帝,因為一個妃子死了就意志崩潰、不問政事……嘖!一心一意只想求死的昏君來,不知要強到哪裡去了!
好啦!老百姓又有好日子過了、天下又太平了!“甘美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這不再是夢想。
但,真相是這樣嗎?
聖武元年,正是新皇繼位後的那年深秋,驪京城東,有一處不大起眼的院落。
從府外看,這院落與其它家戶人家沒什麼兩樣,然而府內佈置卻大相徑庭。
不僅搭建著草廬,還栽種著成片、成片的桃、李、杏、桑,小坡下分田列畝,種著青綠菜蔬,田邊打著土井,一隻木桶隨意擱著,大戶人家的富貴氣派竟一洗皆盡,倒如農家般樸實無華,在這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的京城,實在是個例外。
這天,天色已暗,天際月如弓、滿院燈如晝。
屋內,有恩愛夫妻二人正坐於桌邊,稟燭長談;屋外,一個小人兒正蹦蹦跳跳地走上臺階,朝虛掩著的門口走去。
這年齡不過十歲的女孩兒,生得眉眼如畫,額間清氣流轉,模樣兒十分嬌俏。
尚未長成的小身子上穿著件大紅洋縐的小夾襖兒、鵝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