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進宮,在自己勸阻時還說,他是去有阿慈的地方,那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到頭來!
到頭來他落得一身傷痕,油盡燈枯!
悲憤絕倫,不禁想起臨行前大相吩咐一定要說的那句話。
奼紫暗暗咬牙。
大相囑咐,看見世子,便立即恭喜世子,完成了當初的諾言,大王甚慰,宣世子即日回遼東,準備接位。
大相說,聲音越高越好。所有人,尤其是群臣聽見就行。
奼紫原本有些猶豫。
這話一說,世子和皇太女之間,就真的毫無轉圜餘地了。
她並不在意這個,卻怕世子傷心。
但此刻,眼見世子慘狀,眼見那一地一身的血。
眼見他一身血依舊只望著那個人。
她便不能抑制地憤怒,並要將這憤怒化成字字刀鋒,去刺向那個只能給世子帶來災難的女人。
慕容翊看著她,眼中神光漸散,唇卻在微微蠕動,似乎努力要說什麼。
但他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來,身子一軟。
奼紫急忙接住,抱起他就向外走。
一邊走,一邊就大聲道:“恭……”
剛說一個字,忽然感覺手被死死捏住。
她以為慕容翊醒了,低頭一看,他依舊昏迷,卻在此時,眼角緩緩溢位一滴淚。
奼紫震驚得險些沒有抱住他。
她自幼跟隨世子,雖然並不經常在他身邊伺候,但記憶中,無論遭遇怎樣的苦難,她從未見他流淚。
一滴也無。
他是行走世間的風,掠過雪山也經過大海,他凝視過人世間萬里深淵,也迎接過高天之上的冰風,罡風凜冽,早已錘鍊他心如琉璃鋼鐵,她曾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令他落淚,正如也不該有任何人和事,能令他以心垂顧。
然而此刻,這一滴淚擊穿她的憤怒,她酸楚得要咬碎牙關。
她勉強用力咽回了那句話。
抱著慕容翊,平靜前行。
前方,鐵慈還是那樣,靜靜地站著,沒有表情,沒有動作,沒有活氣。
連正殿裡的打鬥,她都沒管。
離鐵慈還有一步的時候,奼紫輕聲道:“如果想他死,你就阻攔我。”
鐵慈的手,還放在胸前。
奼紫抱著慕容翊,坦然從她面前經過。
那一霎。
鐵慈終於緩緩垂下眼。
目光落在慕容翊臉上。
那一滴淚,因為震動,正順著慕容翊眼角緩緩流下,沖刷出一道帶血的溝。
宛如血淚。
鐵慈閉了閉眼,手依舊放在心口。
奼紫毫無聲息地從她身邊走過。
……這一霎黑夜無聲流過。
一滴淚作別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