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大眼睛使勁兒轉了轉,她想不出這裡有什麼圈套,或者說她實在想看看這本書後面的圈套是什麼。好吧,她嫣然一笑,咱們一言為定。
於是,這個小城的人在一個小時之內看見一幅少見的情景,汪重風的女兒站在門內,一個陌生人站在門外,兩個人神色鄭重,皺著眉頭地面對面說話,有時汪碧還要扶著欄杆沉思一會,一雙非常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有什麼事情搞不清楚。這個時候,人們就看見外面那個滑頭小子的白胖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容。
一個小時過去,慶豐輸了。其實他的局勢挺好,可能由於過於得意,被對方打了悶宮。這個常識性的錯誤,只好使慶豐把那本書雙手奉上。這回,他臉上的笑容中帶上了無奈與沮喪。汪碧拿起書,像捧一個寶貝似的,翻了一遍,合上書頁,她回身走了幾步,停下來又轉過身,把書遞給慶豐:算了,還給你吧。
怎麼,不要了?慶豐問。
這是無價之寶,還是你留著吧,她說,下一盤棋也不值什麼,你沒有理由輸給我這麼一本好書。
慶豐心裡暗暗點頭,他想,好姑娘,你將來在棋壇上絕對不可限量。能這麼不執著勝負的,在棋壇真是少見。
拿著吧,慶豐又把書遞了回去,你就當我贏了,把這本書交給你父親,但是最好別讓你母親知道好嗎?
入夜,小城裡非常安靜,慶豐一個人坐在&ldo;龍山賓館&rdo;的露天酒吧裡,等著汪重風的到來。
慶豐和汪重風的關係很奇特,是一種淵遠流長的忘年之交,即使汪重風避居在小城之後,慶豐在年年回歸15號的休整期內仍偶然和他有一點書信來往。慶豐極其佩服汪重風的各種雜學,汪重風也欣賞慶豐那類似玩世不恭的絕頂聰明。慶豐從心裡認為當世高手,除了陳天,只有汪重風。兩個人各擅勝長,而汪重風的棋更趨於美學意義。
時針已經指過10點,慶豐喝著啤酒,耐心地等著汪重風的到來。汪重風和劉秋山是平輩,有一陣還過從甚密。可後來為了一件事,汪重風深感內疚,不辭而別。
他的遲到是慶豐意料之中的事,誰見了這麼重的禮都會心存疑慮。&ldo;慶豐老弟,愚兄我來遲了。&rdo;汪重風終於來了,人還未到,聲音早已撞過來。好幾年不見了,慶豐上下打量起了走入視野中的汪重風。汪重風其貌不揚,個子不高,留著短髮,雙腿有點羅圈。棋界原來管他叫&ldo;汪猴子&rdo;,一指他油滑,二指他的這雙腿。今天,他穿了一件短袖襯衫,底下一條短褲,趿拉著拖鞋,一副出來納涼的樣子。
汪重風低頭看看自己,自我解嘲地說,不如此,哪裡躲得過&ldo;看守&rdo;,那麼便當地跑出來喲。
慶豐笑了,他拱拱手道,汪兄哪像50多歲的人,益發的年輕了。如果好好打扮打扮,在舞場裡仍然是顧盼生輝,風流瀟灑呀。
瀟灑個屁!汪重風哈哈大笑,老啦,當年我汪猴子的那股勁兒早都煙消雲散了。
入座之後,兩個人照老規矩,先什麼也不說,悶頭&ldo;噹噹當&rdo;地喝了三大杯。幾杯酒下肚之後,汪重風抬起他那對當年非常著名的三角眼,問慶豐,怎麼樣,你看小女如何?聽說你還輸給她一盤棋,故意的吧?
嗯,小汪碧真是不錯。第一,長得漂亮,你老兄的特點沒一樣長上;第二,我故意輸她一盤,是想試她一試,沒想到她竟有乃父之風,心胸廣闊,做事居心於有意無意之間,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好,你這一誇頂別人十誇,來,喝一杯,汪重風又和慶豐喝下一大杯。
不知老弟這回來有何貴幹?汪重風問。
汪兄,你是有名的&ldo;汪猴子&rdo;,怎麼能不明白?慶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