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小魔君相比,哪怕宋遠橋再如何偏頗,也不得不承認兩人無論是武功還是智謀都差了太多。
宋青書見父親來搭救自己,驚喜中隱隱含著畏懼,未開口身子便先顫抖起來。這一次兵敗蕪湖,他所有的膽氣都被磨蝕的乾乾淨淨,尤其被軟禁數月,每天都擔心自己會死於非命,戰戰兢兢煎熬無比。
搭救出了兒子,宋遠橋的神情也變得坦然起來,先對趙禹道謝一番,才開口道:“宋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今次皖南許多江湖朋友因小犬任性妄為而冒犯了總管,還望總管能一併放了他們。”
“宋大俠既然開口,那自然沒有問題。”趙禹直接應下來,說道:“不過,恕我直言,這些人在皖南或多或少都造了一些殺孽。現在皖南屬我治下,我雖然看在宋大俠面上放過他們,但卻不許他們再歸皖南,否則便殺無赦!這件事提前講出來,免得日後落了宋大俠臉面,生出誤會來。”
宋遠橋聽趙禹前一刻還笑語盈盈,片刻間便殺意凜然,心中微凜的同時,拍著胸脯保證道:“我自會用心勸服他們,讓他們不違背總管的禁令。”
趙禹點點頭表示同意,正待要端茶送客,卻聽宋遠橋又說道:“總管肯放過冒犯你的小犬並皖南群豪,可見宅心仁厚。為何非要以明教起事,荼毒一地百姓?非是宋某心懷偏見,實在是明教名聲之惡已有數百年,不得人心至極。韃子竊據神州,天下有志之士未嘗沒有驅逐韃虜的抱負,但甘願與明教沆瀣一氣的,卻少之又少。總管少年英雄,該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聽到這番算得上語重心長的勸解,趙禹沉默下來。
宋遠橋的看法未見得就全是出於偏見,甚至可以說是絕大多數地方豪強士紳的看法。明教在底層大眾的確深得人心,但在江湖和地方士紳中不得人心也是不爭的事實。不止宋遠橋一個外人,就連劉伯溫等一干出身明教的謀士近來也在旁敲側擊的勸告趙禹應該結好地方士紳以收攏人心,如此才有可能成就大業。
趙禹也曾權衡許久,是否要著手清除明教在自己領地內的影響?
理智上來講,趙禹是應該認可劉福通的做法,只將明教當作達成心願的手段,而非一種信仰。而且以他在地方士紳中認可極高的前朝帝胄身份,一旦捨棄明教,非但不會削弱實力,反倒會更能聚攏人心,圖謀天下將更有把握。
令趙禹踟躕不決的是,他不能確定這樣子爭來的天下有何意義?神州大地不是沒有興盛過,秦漢唐宋,或詩書鼎盛,或威伏四夷。這一片滋潤了漢人幾千年的沃土,若仔細品味起來更像是被詛咒了一般,陷入一次次盛而衰衰而盛的輪迴,一次次被異族鐵騎蹂躪,一次次廢墟中涅磐重生。究竟是這片土地本身有問題,還是人治的關係?
蒙古人不是第一個肆虐中土的異族,但卻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其兵鋒之盛遠超史上任何一個民族。哪怕身處敵對的立場,趙禹對此也由衷的欽佩,並由此知曉神州之外更有另一片廣闊天地。
哪怕到如今,趙禹都未將君臨天下當作最終的目的。一宋之後,復立一宋,終究逃不出興亡百姓皆苦的窠臼。若能將蒙古人趕出中土,這片土地上過往陳規陋習將一掃而空,毫不誇張的說,這是兩千年未有之大機遇!若僅僅只滿足重蹈前朝覆轍,踏不出前人桎梏,可以預見,幾百年後此神州故土將是又一異族肆虐之地!
明教的那一套,弊病多多,趙禹從心底是不認同的,也從未奢望憑此能解決困擾神州幾千年,無數智謀出眾之輩都無法解決的難題。但是明教人卻有一種令人振奮的銳氣,上至使者散人,下至窮丁白戶,皆有一種敢叫天地換顏色的豪邁之氣。這是千餘年來已變的暮氣沉沉計程車紳豪強所不具備的,當此千年未有之機遇,趙禹未嘗不想與眾人共勉,開創一個全新的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