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龍看了字跡模樣,情知是白虎城主於虛弱至極之時,已無執筆之力,卻仍勉力強為而寫成,所以才會如此凌亂不整;心裡不禁又是酸楚,又是重視;忙將薄絹平鋪在桌,仔細辨認絹字跡。
絹一共三行字。第一行,寫的是“暗軍退前,名順朝廷,擁兵自主,不可公然白立”。
陳敬龍愕然心道:“‘白立’是什麼意思?”微一尋思,猛然省悟:“是了,是‘不可公然自立’;王爺虛弱恍惚之下,少寫了一筆。……王爺是叮囑我,外患未除之前,名義要歸順朝廷,不能公然自立為王,以免與朝廷分爭,自家混鬥,讓外敵趁虛而入”又想:“我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王爺早知道的;他是擔心我念及過去與朝廷間的恩怨,意氣用事、不肯委曲求全,所以才有此叮囑……嗯,我當然要以大局為重,不能只顧私怨;再說,我有兵權在手,料朝廷也不敢再輕易為難於我;王爺這第一條吩咐,我照辦就是”
思索過後,感覺第一行字所囑之事並不為難;便又往下面看去。
第二行字較多,寫的也更加凌亂不清;陳敬龍認真看了半晌,方才一一辯認明白,寫的是“鐵盔山囤糧十萬擔,由千名軍兵看守;命賀騰引軍速歸,憑通行金牌接管;新城主到任之前,務必趕到;要緊,要緊”
陳敬龍詫異不已,暗自納悶:“鐵盔山?那不是以前草寇盤距之地麼?在那裡囤糧做什麼?為什麼又要我手下將士接管?”琢磨半晌,忽地明白了白虎城主的苦心;忍不住長嘆一聲:“王爺,多謝你如此為敬龍著想”說著,從懷裡摸出城主府通行金牌,摩挲翻看,又怔怔地落下淚來。
白虎城主這第二個吩咐,自是在為陳敬龍預留後路,防其萬一事有不遂,卻無處可退。
鐵盔山,地勢險惡、易守難攻;囤糧草、駐兵把守,便是一個足能自保的牢固據點。而賀騰為人忠直,寧死不改原則;他既受白虎城主之命而成為陳敬龍部下,那便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會背叛陳敬龍;由他駐守鐵盔山,最是可靠不過。
白虎城主所說“為陳敬龍做的最後一件事”,自是指這囤糧鐵盔山了;而有了這一個可退之處,對前有強敵之患、後有內亂之憂,勝敗難料、吉凶難定的陳敬龍來說,意義極其重大,實讓他底氣大壯、再不心虛。
陳敬龍感念白虎城主苦心,唏噓良久,才穩住情緒,又往薄絹最後一行字看去。
最後一行,只有六個字,是“速與楚楚成婚”;字跡比前兩行更加凌亂扭曲,幾乎不成字樣;第二個“楚”字模糊一團,若不是與前一個字連在一起,根本就推測不出寫的是什麼;到最後一個“婚”字,底下的“日”乾脆就只畫個圈代替;顯然,白虎城主垂危之際又再勞神,精神越來越是不濟,最後這幾個字,實是寫的萬分勉強。
陳敬龍連推測帶猜測,總算認明白了最後六個字,不由的更覺心酸;暗自感嘆:“王爺只認楚楚這一個親人,對她萬分牽掛,到了垂危之時,猶擔心她日後沒有著落,著意叮囑我要娶她……王爺,敬龍不是寡情薄倖之人,既與楚楚有了夫妻之實,將來必不負她就是;您泉下有知,儘可放心;只可惜……將來我與楚楚成婚之日,卻不能得您老人家觀禮了……”傷感之際,不自禁便想起當初起行奔赴前線、白虎城主將楚楚正式託付給自己時的情景;由此一引,昔日與白虎城主在一起的一幕幕,又紛至沓來、逐一浮現眼前……
嚴奇見他看過薄絹之後,便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等了許久,不見他有所舉動,終於忍耐不住,輕聲問道:“敬龍,王爺於垂危之際命人送這薄絹來,難道會沒什麼要緊事麼?”
陳敬龍微微一震,從回憶中驚醒過來;稍一尋思,忙立起身,將薄絹收入懷中,焦急說道:“要緊,非常要緊,萬萬不能耽擱我……我這便去幹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