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眼睛瞪著他,倒無惡意。
他卻吃了一驚,就問說:“你幹甚麼?”
哈薩克人卻聽不懂他的話,向他也說了一句,他更聽不懂。但是,這哈薩克抓住他的膀子向後拉了拉,又往東邊一指,並且努了努嘴,這意思他卻猜出來了,是叫他別在這兒站著,叫人看出來不妥,東邊有店房,到那邊投宿去吧!他就點點頭,那哈薩克人卻又往西走去,他追了兩步,又將哈薩克人的膀子揪住,他滿胸中揣著驚疑,可恨的是彼此語言不通,他只問了一聲:“秀樹奇峰?……”
哈薩克人卻高興極了,連連點頭,又伸手輕輕摸了摸這黑馬,然後摸摸腦勺,伸出五個指頭來作手勢,韓鐵芳可又發怔了,莫明其妙。哈薩克人已揚長而去。韓鐵芳只好牽馬往東,果然往東不遠,就是一家店房,門兒很窄。他牽馬進去,就見院中雖然沒有甚麼人,可是各屋中的聲音都十分嘈雜,就像夏日來到了池塘邊,聽見無數的蛤蟆吼叫似的,他叫出店夥,把馬交給了他。
店夥卻說:“我們這店裡可沒有馬棚,半夜裡要是下了雪,再刮來沙漠的風,把馬凍病了可別怨我們!”
韓鐵芳聽了,不免遲疑著,就問說:“別處還有店房嗎?”他的意思是想出去另找一家。
店夥說:“本來這條街店房是不少,可是從前幾天全都住滿了,因為近來往伊犁來往的路不好走。”
韓鐵芳就問說:“怎麼不好走?”
店夥說:“因為下了場雪呀!天山雖說沒被雪封住,可是這時候誰敢過去?”
這時有個銜著長杆菸袋的人好像是掌櫃的,說話是陝西的口音,倒很和藹,先向韓鐵芳說:“由哪兒來,往哪兒去?”
韓鐵芳卻說:“由河南來,打算到伊犁去投親。”
這掌櫃的就說:“不要緊!天山還能過得去,不過難走一些就是啦!那邊居家店住著差官呢,明天在我們這裡停住的客商們,準都得跟著過去,因為有官軍在前面給開道兒,一路絕不能出舛銷。可是這時你想到別的家店房找住處,恐怕也沒地方啦,我們這兒只是雜亂些,只有大房子並沒有單間,你能夠住嗎?”
韓鐵芳說:“我倒是隻要有一個躺著的地方就行,我所顧慮的就是這匹馬,因為路上他太疲憊了。往前面去,還有許多路要走,要是叫風雪吹打一宵,就怕耽誤我上伊犁了!”
掌櫃的一邊抽著煙,仰起頭來看了看天氣,就說:“也許下不了雪,老鄉!你儘管放心吧!我叫人把他牽到西邊那條小過這兒,那地方背風,好在只是一夜的工大。”
韓鐵芳又說:“草料呢?”
掌櫃的說:“那也不要緊,斜對門就是草料鋪,我叫人給牽了去喂,你就放心吧!你先進屋子去吧!”又笑著說:“若不是我知道你是河南人,離著我的老家同州府不算這,我真不能留你,因為待會兒我們這兩間大屋子都得擠滿了,差官一進到那邊屠家後,就會把那邊住的客人都趕到這邊來。”
韓鐵芳也笑了笑,同這掌櫃的表示著謝意,他自己卸下來鞍韉,挾著寶劍,掌櫃的親自給他開了門。就是這大屋子,真是不小,裡邊放著許多輛單輪小車貨物、行李,炕上和地下都坐滿了人,都是一些作小買賣的,雜亂極了,腳臭氣也難聞極了,並且這些人彼此都似相識,有的大概還是同行,是鄉親。他們喝著茶,談著話,抽著煙,新進屋來一個人,他們也不大覺得,也不理。
韓鐵芳就請一個人讓了點地方,他在靠著門的牆邊坐下,地下是點破席頭,可是屁股雖涼,周圍卻暖,因為人太多。此時窗外的天色尚未黑,屋裡可面對面都不大能看得清人的模樣,他把寶劍就放在腿下,馬鞍置在身旁,靠著牆歇了一會。果然門又開了,又來了幾個客人,都抱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