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淑華滿載而歸,她一邊放下手中的籃子,一邊大聲問道:“你們還沒吃早飯吧?”
她瞥見女兒臉上不正常的潮紅,不等他們答話,孔淑華又問:“甘恬,你的臉怎麼紅成這個樣子?”
甘恬惱火地嚷了句“哪有什麼樣子”,匆匆跑進了臥室。
“死丫頭。”孔淑華啐了句,餘光掠過一旁的顧君齊,年紀再大的女人也有過青春,她心裡猜出了個七八分。
孔淑華明知故問道:“她怎麼了?”
顧君齊淡淡一笑:“可能……缺氧吧。”
孔淑華把籃子裡的蔬菜一樣一樣拿出來,話鋒一轉說:“你別看她長得文文弱弱的,脾氣可倔得很呢,不僅倔,還愛較真兒。你無心說的一句話,她能翻來覆去在心裡想個十幾遍——偏偏憋在心裡不說出來,就等什麼時候翻舊賬狠狠蜇你一下。我是個老古董,總覺得女人找個好夫家不愁吃不愁穿才是人生的頭等大事,她卻覺得我封建,束縛了她的手腳。她歲數一年大一年,我生怕她嫁不出去。還好小顧你不嫌棄她肯接納她。”
顧君齊但笑不語。
“批…斗大會嗎?我怎麼了我?媽,在你眼裡我脾氣大自身條件差,顧君齊願意和我在一起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就應該磕頭謝恩感激他的聖寵?到底誰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種?!”甘恬原本就沒有走進臥室,她站在過道上,聽了母親的話,折回客廳嘰裡呱啦說了一串。
孔淑華衝顧君齊努了努嘴:“你看,這臭脾氣。”
甘恬心火更旺,她知道顧君齊比那些禿頂大肚子的老男人要好上幾百倍,雖然她有時候也會很自卑,甚至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但孔淑華有必要姿態如此之低嗎,接納她?她是被社會拒絕的廢人還是等待回收的垃圾?
“我——”
只吐出一個字便被叮咚的門鈴聲打斷。
顧君齊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甘恬,又望了望孔淑華,正要去開門,就被未來的岳母攔住。
“應該是找我的。”
孔淑華晃晃悠悠地走到玄關,開啟了門。
門外的男人見到妻子,洪亮地咳了兩聲,撓了撓稀疏的後腦勺,說:“回家吧。”
孔淑華輕哼一聲,讓丈夫進屋:“你坐著等一會兒,我東西還沒收拾好。”
甘政義聞聲踱到客廳,瞧見女兒身邊立著一個陌生男人,他盯著妻子的倩影,愣是沒能擠出一個字來。
甘恬正在氣頭上,硬邦邦地介紹道:“爸,這是顧君齊。”
顧君齊禮貌性地喊了甘政義一聲“伯父”,甘政義也十分客氣,兩個男人略顯拘謹地站著交談了幾句,氣氛便冷了下來。
甘恬一句話也不說,有意冷落他們。
等了一會兒,孔淑華終於拖著行李箱從甘恬的房間走出來。
甘政義悄然鬆了口氣,他握住行李箱的手柄,對顧君齊說:“下次……找個合適的時間再詳細談談吧。”
顧君齊忙不迭地點頭。
關上門之前,孔淑華警告地瞪了甘恬一眼:“你可別衝小顧亂髮火啊。”
甘恬怒極反笑,不聲不響地轉身回房。
顧君齊跟在她身後,即使孔淑華不說,他也知道甘恬向來愛東想西想。
他無奈地問道:“生氣了?”
她陡然停下步伐,掉過身來陰陽怪氣地說:“不敢。我活了二十五年,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我滿意我媽也滿意的男人,踩著了狗屎運如願以償地和你在一起,當然要想著怎麼討你歡心了。你要是嫌我作了一腳把我踢開,我媽又得逼債似的向我討要女婿。”
顧君齊靜靜地聽著,等她說完後,他握住她的手,微微彎下腰平視甘恬:“主觀色彩太重,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