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穿著還算講究,看來是北邊的富戶,戰亂期間逃到了南邊,如今戰事結束,正在返回北方的路上,恰好碰到了從北方過來的同鄉。
其中一個富紳模樣的人急問道:“怎麼現在還不能回去?還要等安穩些,難道契丹人還挺猖獗?”
那中年客商擺擺手,苦笑道:“契丹人現在已經不成氣候了,不過……河內王武懿宗已經到了幽州,你們聽說了麼?”
一箇中年人狠狠地呸了一口,道:“那個騎豬將軍,我呸!契丹人囂張的時候。他是聽到點風聲就逃,逃得比他孃的兔子還快。契丹人打了敗仗,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北跑,生怕來不及搶功!”
另一個人有些不甚明白地道:“他到了幽州怎麼了?他是咱們朝廷的人,又不是契丹人。”
那中年客商嘆了口氣道:“他不是契丹人,可是比契丹人還狠吶!契丹大將何阿小你們聽說過吧?契丹人中,此人最是嗜殺,現在北方父老把武懿宗同何阿小並列,稱作兩何,說‘唯此兩何。殺人最多!’”
幾個士紳面面相覷,納罕地道:“契丹人把咱們禍害的不輕,他即便是殺得狠些,又有什麼不好?”
中年客商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你以為他殺誰?哪有那麼多的契丹人叫他殺?該逃的逃了,該死的死了。再不然就是已經降了其他各位將軍,武懿宗緊趕慢趕。可惜他先前躲得太遠。等他趕到,已經沒有什麼契丹人叫他抓了。沒有人頭,如何報功?”
中年客商冷冷地瞪了幾個執迷不悟的老鄉一眼,狠狠地道:“那就指良為盜唄!武懿宗到了幽州,便立即大肆屠殺被契丹佔據較久的幾座城池的百姓,說他們通匪、資匪。一殺就是一家,不分男女老幼。”
中年客商越說越怒,道:“諸州飽受契丹人擄掠,本以為如今契丹人敗了。可以過上安穩日子,誰知道……誰知道這朝廷的王爺,比契丹人還狠,契丹人大多是擄財,至少不要人命,可這武懿宗……”
說到這裡,那中年客商重重地一捶桌子,一臉憤懣。幾個北方富紳面面相覷,全都沒了言語。一旁聽著的楊帆,也不由暗暗攥緊了拳頭,反叛者被消滅了,可施惡最大者居然是平叛者,居然是武周皇朝的親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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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懿宗因為遠離戰場,所以趕到幽州的時間太晚了,當他趕到的時候,契丹亂軍除了少部分逃回營州或者遁入山林,大部分要麼投奔了突厥,要麼投降了朝廷,武懿宗沒抓到幾個賊,只好拿那些正慶幸脫離賊手的百姓動手,三五歲的孩童也被他殺掉,拿人頭抵數,
武懿宗一對百姓下手,立即震駭諸州,各方百姓聞風而遁,李多祚、婁師德、沙吒忠義等大將聞訊大驚,紛紛親赴幽州勸阻,就連一直龜縮在檀州城裡不肯出戰的武攸宜都看不下去了。
他是畏戰不假,可他不像武懿宗那麼沒腦子,武家人在河北戰場上的表現,已經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再幹出這麼倒行逆施的事兒,是生怕不會千夫所指麼?再說北地民風彪悍,萬一激反了這些百姓,又是一樁塌天的禍事。
所以武攸宜馬上去見武懿宗,以堂兄的身份對他嚴辭訓斥了一番,眾將領紛紛反對,連他的堂兄都勃然大怒,武懿宗也覺此舉犯了眾怒,不敢再濫殺無辜,可他點了點手上的人頭,還遠不足以彰顯他的戰功。
於是,武懿宗在寫下一封奏章,建議朝廷將從賊的河北百姓“盡族誅之”,快馬報送京師之後,又幹了一件大蠢事:他盯上了奚族。
奚族雖然在緊急關頭捅了契丹人一刀,向大周表明了立場,但它畢竟曾經與契丹人合作過,武懿宗率領大軍向北移動,逼近奚族領地,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進兵架勢,他要“安撫”河北,“剿平”奚族叛亂,立不世之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