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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面前,無論她還是我,都笑不出來了。

──通常她或者阿庸都不會正面現身,她們總能抓準你恍神的時間點,輕巧的放下食物,再輕巧離開,在這片停滯的空間裡來去自如,不干預也不介入,只是用這項重覆的規律,替時流打上一個新結;

所以當她們停下腳步,看著你,那表示有什麼不得不的訊息,必須傳達給你。

我只消抬頭,瞥了阿姜一眼,立馬領悟過來是怎麼回事!椅子往後一倒,阿姜欲言又止的臉晃過一秒,我已在向外狂奔的路上。從莊內到白石橋的路只有一條,我很快便到了橋墩下,只見一抹抹魂魄的側影,循常例往橋面滑動,我緊緊盯住每一張臉,不確定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

我拔開腳步,正準備奔上橋,一把力道從後方拖住我,”站住!你以為你在幹麼?你忘了自己在此地的身份嗎?!”

回頭,不知什麼時候跟上來的阿姜,正一手扣在我腕間,嚴厲瞪視我,我亦毫不保留的回睨她,”放手。” 我說,她搖搖頭,”你不能逾矩的,亡魂有亡魂的意志,不是你可以左右,你能作的,就只有待在下頭靜靜看著。”

她再一次把手指向河床,就像她第一次指示我那樣;我望向河,人們的發頂一樣浮在水面,像一片片枯葉,葉脈下每一雙眼都投向同個方位:那是阿庸的背影,她背向我們的臉,想必還笑盈盈的在分送湯水,她這時轉頭看了我一眼,眼裡有一絲責備,和更多憐憫。

三天,才不過三天而己吶──這樣的苛責,跟玻璃片一樣扎進腦袋,像停不下來的雨聲;在人間也不過四季三趟輪轉,如此短暫的光景,你信誓旦旦說要守住的那個人,怎麼就要尾隨到這兒來了?你當真為他設下萬無一失的屏障了麼。

“到河裡去吧,” 阿姜不帶起伏的聲音響起,像關掉雜音的擎鈕,”在沒見到那個人之前,潛得越深越好。”

我凝視她的指尖,知道自己沒有多餘的選擇,她輕推我一把,把我無意識推向河邊,腳一點進冰涼的水溫,整個人就沉了下去,在我周遭的人頭,自動退了開來,為這新加入的夥伴讓出位置──

傻子,在我潑掉湯水的時候,阿姜說的話,像河水一樣湧進耳洞裡,而此時此刻的我,不能再贊同她的話更多。

水出乎意料的深,我雙腳嘗試著撩撥,根本踩不到地面,我以為自己會一路沉向河底,因為我的腳踝很重,彷佛被銬了鐐鍊鐵球,可偏偏有股力量,從我的腋間往上託,硬是讓頭部浮出水面;

於是橋上進行的事物,我被迫看得一清二楚,而腳下同樣有項重力,在作對等的拉扯,那感覺形同站在絞首臺上,目睹你要他活命的人正走上死路,你想喝止卻開不了口,因為脖子被繩環緊緊栓著。

遊魂依然不間斷湧現在橋頭,從我仰視的角度看,它們就像飄向空中的天燈,驀地我驚覺,白橋,遊人,橫亙在下方的流水,合併這綜觀景象,其實像極了西子河畔──雖然我不曾留心過那裡的樣貌,我只是突然有這種感覺;

我這才發現我有多想見他,儘管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他在的杭州只是謊言,我很清楚,但我一點也不想他真的加入,把這場虛假實現。

沉到河底。

這樣的耳語,和著砥骨的河水一起滲進骨頭,在體內攪拌,失去肉體後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實的疼痛感,幾乎能將假想中的肺腑扯成稀爛;

沉到河底。

分辯了許久才發覺,這句話,竟是和我同樣漂浮在湍流之中的人在說;不知是否聽懂了我的處境,他們的臉孔一齊面向我,嘴唇在動,如此強大的意念伴隨水流,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灌進我的耳我的鼻我的嘴裡。

潛得越深越好。在眼睛被河水掩沒以前,我還沒看見他的臉,卻看見阿姜從橋上偏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