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塞北之地嚴冬漫長而苦寒,又不適宜糧食生長,故而他們自從有了點兵力開始,就年復一年地打著南方鄰居的主意。
南梁與突厥大部分時間還是相安無事地維繫著和平,兩國相處,梁國佔了天大的便宜。他們通常以糧食同突厥人交換牛羊馬匹,甚而從草原上掠來的其他珍寶。這顯然是個長期的不平等條約,所以和平久了又打,打累了又假惺惺坐下來和談。
呼延圖這回讓南梁耗費黃河以北的全部兵力和他死磕了快半年,誰也沒撈著便宜,反倒弄得河北七郡的百姓膽戰心驚無心耕作。從清光郡到穎州,但凡被鐵蹄踐踏過的地方,一粒粟都沒種下。
七月流火,盛夏已遠,如此等到秋收……江南五郡、洞庭、巴蜀等地固然物資豐饒,可用來養活全國的百姓遠遠不夠。
倘若無應對措施,勢必會引起一場蔓延北方的饑荒。
在這樣的憂心忡忡中,蘇致率領大軍凱旋,他謝了恩,然後禮貌推辭了蕭演即將準備的所有接風犒軍儀式。他做事雷厲風行,只向張理交代了京畿防衛,就風馳電掣地趕回了平遠侯府。
沈成君玩笑道:&ldo;恐怕這還是咱們大帥第一次急著回家。&rdo;
得知他歸來,侯府難得地有了幾分生活氣。
曹夫人如今狀態好多了,許是重新開始操持家務,臉色也更加健康。蘇致為這奇妙的變化暗自驚愕,繞著庭院走了一圈,才發現不對:&ldo;……晏兒呢?&rdo;
曹夫人笑道:&ldo;最近學乖了,時常跟著我念佛,這會兒還在佛堂抄經。等一會兒抄完了,他就過來用飯。將軍辛苦了,先坐坐。&rdo;
她說得甚至帶點欣慰,蘇致卻聽得一個頭兩個大:&ldo;抄什麼經?要出家?這小子沒完沒了了是吧‐‐難道你沒告訴他我此次回來最重要的一件事?&rdo;
曹夫人掩口道:&ldo;早便說了。晏兒近來長大了不少,白日就領軍巡查京畿,最遠去了豫州宣城,夜裡就回來住,和他那些個朋友不一樣,從不在外廝混‐‐陛下對他稱讚不已,直說有你當年風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rdo;
蘇致滿臉的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拉過曹夫人的手:&ldo;我不是不放心他……他自小就聽話,但我怕他不肯。&rdo;
&ldo;姻親關係以鞏固朝內的局勢,文武相和乃是上上之策,御史並非權臣,叫他娶的姑娘花容月貌知書達理……阿晏識大體,不會在這事上犯糊塗。&rdo;
&ldo;但願是我想多了吧……&rdo;蘇致喃喃,總算放鬆了些。
他往椅子裡一靠,剛要和曹氏拉拉家常,忽然從門外閃進來一個人。蘇致眼前一亮,這少年比他上次離開江南又長高了不少,不是蘇晏是誰?
父子二人一年多未曾見面,都不是善於表達的人,一切只得盡在不言中。
見他傻愣在原地,曹夫人向蘇晏使了個眼色,這母子二人定是事先商量過,蘇晏連忙道:&ldo;爹,平安歸來就好。&rdo;
縱然知道是母親提前教的,蘇致仍覺得十分受用,亦道:&ldo;我兒長大了。&rdo;
平遠侯府的主人們久違地吃了個和樂融融的團圓飯,好似過去幾年中他們各自的陰霾都暫且被放下了。
夜色靜謐,蒼穹卻並不晴朗,漸起的秋風醞釀著一場梧桐雨。
翌日朝會時,大司空鐘彌上奏的摺子把蕭演還沒來得及點燃的怒火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