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兒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家中。桂花立即撲上去,鉚足了勁兒地往等兒身上招呼著笤帚疙瘩。打得等兒捂臉縮脖地蹲坐在地上,好長時間爬不起來。桂花打累了,也一屁股跌坐在屋地上,大放悲聲。她從懷上等兒時的不易,到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成人的艱辛,再到四喜撇家舍業地外出不歸,自家如何地悽苦受罪等等,前前後後細細地訴說了個遍。最後,桂花竟然一下子跪在了等兒跟前,求她體量孃的苦心和好意,跟人民這個狗雜碎斷了吧。她不會把自己的親骨肉往火坑裡推呀。弄得等兒也是跪在了娘面前,一個勁兒地哭,就是一聲不吭。桂花見狀,又來了氣。她拾起地上的笤帚疙瘩,又繼續暴打等兒。
等兒的兩個妹妹盼兒和停兒見娘打罵姐姐,早就跑了出去。她倆跌跌撞撞地奔進爺爺家,去搬取救兵。桂花正在重茬打罵等兒的節骨眼兒上,振書老兩口子跟頭把式地闖進來,才把等兒從笤帚疙瘩底下解救出來。
倆人好說歹勸,總算把桂花安頓下了,不再打罵等兒。此時,等兒雖是默默流淚,卻依然一聲不吭,一副任打任罵視死如歸的模樣。振書女人擔心等兒要生出啥不好的心思來,就叫男人先把等兒帶到老家裡,看護起來。她自己又陪著桂花勸慰了一通兒。直到深更半夜了,她才身心疲憊地回到家中。
振書還在勸慰著等兒。振書女人又加入了勸慰的行列,叫她不要任性,自己的大事就得聽從大人來安排,由不得自己私下裡作主兒等等。等兒還是一言不發。似乎她自己早已拿定了主意,不管爺奶如何勸說,就是不點頭不回聲。一直鬧到了後半夜,等兒才在老家裡暫時住下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等兒說,要出去轉轉,散散心。振書兩口子見等兒一臉的平靜相兒,才稍稍放下心來。老兩口囑咐她,不要走遠了,出去溜溜就趕回來,還要幫襯著爺奶做些活計。等兒痛快地答應下來。出了老家門,她就直奔了振富家的西宅。
第六章 大路彎彎9)
屋裡只有人民一個人在唉聲嘆氣。洋行又早早地跑了出去。
昨晚,人民把等兒娘來的事講說了,求洋行給拿個主意。洋行知道,事情已然鬧大發了。人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婚事不保的地步,他也跟著著急。洋行就坐在床頭上,替他倆分析目前的處境和可能出現的生機。從等兒的決心,到振書倆老人對等兒孃的遷就態度,再到桂花九頭牛都拉不迴轉的勁頭兒。分析來分析去,越盤算越悲觀,越盤算越沒有了指望。到了最後,洋行乾脆替人民出起了餿主意,說,既是你倆橫下心來要結婚過日子,還管顧那麼多幹啥兒吔,就按自己的想法做下去,誰也拿你倆沒法子。人民追問道,還能有啥法兒呀。洋行詭秘地一笑,說,現今兒擺在你倆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跟等兒倆人合夥私奔了,躲到誰也找不見的地方去過日月。等大人的氣消了,再回來唄。再一條路就是,先跟等兒睡上了。生米做成了熟飯,看等兒娘撒急不撒急。她總不能叫等兒把娃崽子生在自家屋裡頭吧。人民就罵洋行,說不替我想法子也就罷了,怎能捉弄敗壞俺倆呢,真不夠意思。洋行說,這是條能走通的路子呀。反正你倆也決心在一塊過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不就是那點兒事嘛,還有啥兒大不了的。人民沒有討到主意,反而叫洋行戲弄了一頓。他心下苦悶得要命,直到下半夜了,還是沒有睡著覺。早上,他拄著棍子一蹦一跳地回家吃了早飯,又蹦跳著回到洋行屋子裡,一個人呆呆地犯愁。
等兒一進門,見到人民就哭訴昨晚的遭遇。她還挽起胳膊,讓人民看上面一道道泛著血汁子的傷痕,叫他快點兒拿主意,到底咋辦才好。
人民既心痛,又愁苦。他摟著等兒肩頭直落淚,卻始終拿不出個穩妥主意來。
等兒問人民,你是真的想娶我麼。
人民見她這樣講,心下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