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武,居於人上,資源盡有,便是你我之歡。而勞作者賜予肉身佈施歡愉,他們也得盡歡,便是大同。”
其實秦無夜也是這麼認為的,這是自幼洗腦的道,合歡宗全宗上下都這麼認為。當初秦無夜也曾經對薛牧說過類似的意思,薛牧啞然失笑,連辯都不知道怎麼去辯。
這一刻的秦無夜同樣無法理清什麼是大同,歸根結底她們的思維對於天下人間沒什麼思考,考慮得更多的只不過是自己盡歡,所謂天下大同不過是用來扯一個大旗而已。誘人入宗之時宣講的也只是前半句——居於人上,盡你我之歡。
世人碌碌,誰特麼管天下大同?
秦無夜知道自己在這個角度從來無法和薛牧討論,薛牧雖然也沒什麼大同理想,但他的視角一直都很高,高到讓姬無憂夏侯荻都很難完全看明白的地步,別提她們這樣的邪教妖女了。有一種“我雖然不做,但我知道怎麼做”的意思在其中,越是在他身邊久了,就越覺得他心裡還有很多東西沒倒出來。
秦無夜已經隱隱意識到自幼的洗腦是不靠譜的了,難怪薛牧嗤笑。她也沒繼續往這個方向去爭辯,只是出於自身感受的本源,換了一個角度道:“師父之言有理,但無夜依然覺得這不夠盡歡。”
靳流雲愣了一愣:“怎麼?”
秦無夜隨腳踢了踢跪伏左右的男人,笑道:“這是高高在上之歡,是凌虐放縱之歡,師父習武至今,可曾享受過天倫之歡?可曾有過被保護被關懷之歡?可曾有過……有人為你流淚的心動神馳?”
靳流雲道:“世事難兩全,相權而取之。若有天倫情、有男女情、有孝悌情,則有退讓,有犧牲,有付出,有掛礙,或許樂得一時,而終不得歡,或許永世皆苦,亦未可知。故本宗尚無情道。”
秦無夜又踢了一腳男人:“然則無情之歡不過身歡,師父內心歡樂否?”
靳流雲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回答。
“你空虛嗎?師父?所以日日笙歌,縱情絲竹酒色,欲壑永遠難填,無休無止,不得踏實。”
靳流雲厲聲道:“無夜,你已入歧途!因情而歡,此乾坤星月和合之道,非我宗之道!便是星月宗,都摒棄此道已久,你身為本宗聖女,卻去拾星月故技?”
“歧途?”秦無夜悠悠道:“本座只是在想,我確實不得歡。既然堂堂聖女不得歡,門內談何盡歡?師父也不得歡,心中想要徒弟承歡膝下,暗裡卻是你怕我為權除患,終日惶惶,著實有趣。”
眾人神色都極為凝重。
這是真正的道爭!不是開玩笑的。
什麼自然門分裂問劍宗易主七玄谷事變,其中所謂的“道爭”只是遮羞布,歸根結底都是權爭或利爭。而合歡宗這回不是,秦無夜已經是最高權力者,她掀起此議,不是權爭不是利爭,是真正無法調和的道爭!
“你們以為本座是來道爭的?不,本座不是來爭的。”秦無夜嘆了口氣:“本座是來解惑的,諸位都是無夜師長,你們告訴我,心無情而縱身軀之歡,真歡樂否?”
不是來爭的,眾人神色好看了點,卻沉默著很難回答秦無夜的問題。
歡樂否,因人而異的事情。
也許有人放縱之後便是空虛,也許有人心中惶惶沒有安全感,那又如何呢?
誰不想紙醉金迷,愛啪就啪,就算是薛牧心中也有這種夢想,這真的是天性。尤其是已經這麼做了很久很久,忽然說這不對?誰願反省,又誰願放棄?
再說了,採補修行多快啊,啪啪練功又爽又不累,何樂而不為?一旦習慣了,管什麼駁雜呢……就像毒癮一樣,想改都難。
並非人人都是秦無夜,發現不對勁,便勇於反省勇於質疑。
所以她才是合歡宗數百年來唯一的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