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昂揚之作,竟讓這老農念出了八分神髓。更難得的是,這闋詞竟是異樣的合乎眼前情境,顯是觸景而生。
一首詞念罷,那老農用力吸一口,最後半寸煙柱徹底燃盡。將菸蒂彈回田間,吐出煙霧,嘆聲道:“小同志,這世上沒有邁不過的坎兒,凡事往開了想,須知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下薛老三真的震驚了,鄉間老農會觸景生詞,察言觀色,洞徹人心的本領,竟也如此了得,顯非一般農夫。
瞧出薛向眉宇間的驚詫,那老農笑道:“見笑了,我可不是什麼文化人,也就能背幾首主席的詩詞,其他的什麼文章,我連看都費勁兒,至於你的心思,都掛臉上了嘛,老遠就瞧見眉間的死疙瘩了撒,山路上車子騎得快飛起來嘍,哪個都曉得你煩悶纏身,我選了主席這首《婁山關》,就是讓你學學偉人胸懷,朗格能一根筋通道底,這世界上就沒得絕路嘛!”
“謝謝,謝謝老伯!”
薛老三這兩句謝謝,發自肺腑,對他這種人來說,難住他的往往不是困難,而是自己本身,心若進了智障,無法堪破,勢必後患無窮。
“謝啥子嘛,天不早嘍,我還得跟老天爺拼命,你也早點兒趕路,騎慢點兒,磨刀不誤砍柴工嘛,你要是在路上栽個跟頭,前面再快的速度,都白費了撒!”
囉嗦一句,那老漢再不多話,佝僂了腰,自顧自朝那在田邊啃食枯草的老牛行去。
薛老三心生敬意,卻不好言語,伸手掏出錢包,想想又塞回兜裡,復掏出那半包煙,輕輕一拋,煙盒準而又準地鑽進了軍用挎包的側袋裡。
翻身上車,薛老三果然不再加速,直到再瞧不見那老農的身影,薛老三腳下才復發力,頓時,腳踏車便如離弦的箭矢,飛射而去。
方瞧見最南端的雲錦湖,薛老三便隱隱覺得不對勁兒,三三兩兩的農夫農婦,或扛了鋤頭,或拎了鐮刀,或揚著鐵鍬,朝西邊急行,那處正是新區管委會所在地。
“壞了!”
見了這般光景,薛老三心頭立時一掉,暗忖,定是結賬時,出了簍子。
“可按道理講,以糧油代錢鈔,完全行得通,自己可是吩咐戴裕彬空出了溢價!”
薛老三心裡想不通,腳下卻再度加速。
騎出沒兩里路,又是一道岔口,那處薛老三來過,正是通向柺子李村的,但見三三兩兩的農人,各自端著飯碗,飯瓢,有自己吃的,有搭了毛巾保溫的,急步朝西邊趕去。
這下,薛老三徹底奇了,雲錦湖周邊的這幫村民好鬥,他清楚,可也沒見過端了飯碗去鬥毆的呀。
薛老三心頭迷惘,腳下就慢了些,眼睛猛地瞅見一人,歪了車把,便靠了過去。
“唐三丫,你們這是幹嘛去。”
不錯,薛老三瞅中的正是先前柺子李村超生風波的女主角,村漢李二的老婆。
唐三丫手裡也捧著個紅色木瓢,沉甸甸地,似裝了不少飯食,她瞅清來人,嚇了一跳,在她記憶裡,薛向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不僅官兒大,而且酒量也大,人也利落,是僅見的讓彪悍的柺子李村老少爺們兒都信服的大官。
奈何,唐三丫性子靦腆,薛老三又是青年男子,人又生得英俊,聽他招呼,羞得唐三丫立時就紅了臉,哪裡還能答話。
倒是同路的大嬸嘴快,三言兩語道出了究竟。
原來,他們這是去管委會的建築工地,給自家男人送飯食。
本來,按照往日鐘點兒,這會兒該是早下班了,聽說張家鋪子和上攤廟在那邊鬧場子,柺子李村的男人們還沒回村兒,各家的婆娘生怕餓著了正每日掙著現錢的老爺們,便往那兒送著飯食。
那大嬸是個粗豪性子,講話極具傾向性,罵罵咧咧間,透漏出對張家鋪子和上攤廟的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