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一片,彷彿整個人已結成了石塊。穆清心口悄悄酸楚了起來,扶著他的手臂低喚了他幾聲。他恍然初醒,轉頭低眉將她上下打量了一回,見她除開容色疲憊了些,並無甚麼不妥,這才接過她手中的三炷香,顫著手,端端地拜了。
有家僕送來一疊粗麻布衣,穆清接過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總該去將這身戎袍換下了才是。”
杜如晦默然點頭,便仍由她牽拽著往後堂去。
後堂設了專供更衣茶歇的一間廂房,行至屋門口,穆清接過家僕手中捧著的孝服,親入室替他更衣。
廂房的們甫一閉合,穆清還未來得及放下手中的孝服,冷不防便跌入了一個僵硬烘熱的胸膛,一雙手臂將她緊緊箍住,擠壓得她的肩膀生疼。她原想勸慰幾句,腦中轉了半晌,卻只覺喉嚨口好似堵塞了棉絮,說不上一句話,只得從他胸前抽出孝服,先放置在一邊。
“穆清,穆清……”他一手按壓著她的後腦,在她耳邊嘆息著喃喃低語,“幸好你仍安好,幸好……”
穆清不由一怔,他以為她會有甚麼不好的麼?緣何會有這樣的念頭?當下也顧不得細想,她一手勾了他伏下的脖頸,連聲安撫,“又說什麼痴話呢,我不是好好地在這兒麼。”
過了片刻,杜如晦驀地抬起頭,放開雙臂,臉上僵直的線條已緩了不少,一面自行穿戴起那身斬榱素服,一面打量了幾眼她略微蒼白的臉色,“辛苦你了,我既來了,你便莫再理會前頭的雜事,就在此間歇歇,四郎還小,那屋裡煙熏火燎的,怎受得那樣大的煙氣,也別在那處應付了,都回屋去罷。”
“這……”他這麼一說,穆清倒犯了難,“於禮數,終究不合,我……倒也罷了,四郎終究是嫡孫。”
杜如晦將那一身素服穿戴妥帖,聞聽她這話裡的意思,低頭頓住了手,“是我少慮了,那便勞煩阿柳暫先帶著四郎回屋,你同我一齊謝客,倘若身子有甚麼受不住的,莫要逞強,及早令我知,明白麼?”
穆清點點頭,抬手拂過他緊皺的眉頭,“不必時時顧念著我,我只不願見你太過哀傷。”
兩人一前一後重回前堂時,天光已然大亮,因已是第二日,妾室們早教穆清遣回各自房內,靈前清靜了不少。唁客一撥撥地進來,又一撥撥地出去,不知大管事喊了多少遍謝客的話,也不知隨著杜如晦行了多少禮,終是送走了最後一批弔唁的外客。
大管事來請過一回,幾乎是懇求著杜如晦去用些素淨飯食,無奈他執意守禮,絕不肯進水米,只是一味地催著穆清去用膳,大管事也不敢再多勸。這一勸,倒令穆清想起昨晚楊岫娘勸她歇息進食的情形來,正要同他說起,他卻已從拜團上站起身,伸手又來扶她,“快隨管事去罷,待你用了膳,隨我去見見楚客。”L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代桃僵(十五)
十餘日前,自永興坊倉促離家的那日,穆清斷然不會想到,僅短短十餘日,當她再度遙遙望見永興坊堅實敦厚的坊門時,竟是平白添了兩個兒子。
此刻她坐在青布馬車中,頭靠在身邊渾厚而熟悉的肩膀上,渾渾噩噩地盯著頭頂的青帳,腦中彷彿有太多的聲音在說話,卻聽不清一句。這些天來,進入她眼耳內的每一句話都成了一記悶雷,悶悶的全堵在心口。
那日見著杜楚客,她方知緣何楊岫娘說他那處離不得人,但見他原該與杜如晦相似的身形,被磨折得形銷骨立,當真是死裡逃生的光景,費力地瞧了她幾眼,方才支使著楊岫娘從暗處取出一封書信。
杜如晦閱看書信的面色由白轉青,捏著紙張的手指越拽越緊,面頰兩側的咬肌昭示著他此刻正狠咬著後槽牙,末了終是忍耐不住,壓抑著嗓音,低吼一聲,“畜生不如的東西。”
這是穆清自認得他十餘年來首次親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