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嶲州乃是一個羈糜州,羅書道無須如此懼怕朝官的。羈糜州就是指不向朝廷繳納稅賦,地方事務基本自治,只是接受朝廷行政統治的邊州,大唐的版圖很大,這樣的羈糜州也多,足有八百六十多個,遠遠超過了朝廷能直接控制的內地府州。
羈糜州的都督、刺史等地方軍政長官,都是由代表這些地方歸附朝廷時的那些地方武裝首領擔任的,之後便世襲罔替,代代傳承,和土司頭人一樣。這羅書道也不例外,乃是父傳子、子傳孫,一代代傳到現在的,這樣的官兒大多對朝廷缺少敬畏。
只不過嶲州歸附久矣,被同化的程度要大一些,羅書道的家族也早已不復祖先時候既是一州都督、又是一族之長,擁有許多悍勇私兵的部落首領,已經蛻化為徹頭徹尾的官僚家庭,所以對朝廷的倚賴也就越來越重。
前不久,嶲州刺史病逝,因他本人沒有兒子,幾個侄子都想繼承這個職位,結果朝廷一道旨意,空降了一位姓張的流官到此擔任刺史,於朝廷而言,這是派駐流官,試圖進一步控制羈靡州的一個嘗試。
這位流官刺史一旦派駐,此地的世襲刺史就將成為歷史,今後每一任刺史都將是由朝廷來委派。這種滲透對世襲的羅都督來說也是一個威脅,可他就沒有勇氣向朝廷抗爭,替那位刺史的家族作主。
如今對黃景容這位欽差,羅書道更是頗有幾分忌憚,甚至有些討好。見黃景容面色不愉,羅書道便道:“薰期是個山野粗人,不識教化,黃御史莫把他的冒犯放在心上,御史風塵僕僕初至嶲州,暫且歇養身子要緊。那個薰期嘛,本督改日再叫他來向你賠罪!”
“不必了!”
黃景容忽然心平氣和了,他對羅書道笑微微地道:“本官聽說姚州多金,才偶生奇念,想勸他獻上一尊金佛以邀陛下歡心,原是一番好意,他不肯領受也就算了。本御史此來是為了查辦流人謀反一案,還請羅都督多多配合。”
羅書道聽他不再追究此事,暗暗鬆一口氣,連忙滿口答應下來。黃景容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定要把那個不識抬舉的薰期編排到流人謀反案裡,取了他的項上狗頭,方消此恨!”
黃景容對西南形勢並不十分了解,更不知道這些穿著打扮彷彿鄉下老農般的部落頭人究竟有多麼大的勢力,在他眼裡,這些土司頭人和鄉下土財主沒有什麼兩樣,整治了這個薰期,就能殺雞儆猴,到那時,金珠玉寶自然滾滾而來。
同羅書道談笑著,他彷彿已經看到薰期人頭落地,那些鄉巴佬似的土司頭人們一個個哭著喊著給他送錢、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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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在陳大羽家裡安頓下來之後,就到街市上轉悠起來,熟悉一下該地的風情,打聽打聽黃景容的動靜。
小城不大,官員頭人們放個屁,都能在一時三刻之內傳遍全城。黃景容的接風宴不歡而散,薰期頭人勃然而去的訊息已經傳播開來,許多市民津津樂道,楊帆便也站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聽說黃景容已經被接進都督府安置下來,楊帆便料定今天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黃景容才剛到,就算他再如何急著動手,也得先和地方官員們溝通一下,取得他們協助,黃景容從京裡裡只帶了幾個隨身的差役,靠他們幾個人做不了大事。
不過黃景容拖的時間不會太久,以這班酷厲一向暴雨雷霆般的作風,若是嶲州在三天之內沒有動靜,那麼就證明這個黃景容此番出巡只為圖財,不想殺人。因為他們查證流人謀反,本就是無中生有之事,根本不可能細細查訪,尋找真正的證據。
楊帆決定在此待上三天,若是三天內不見黃景容有什麼血腥的動作,便立即離開,去看看負責黔中道流人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