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惦記著大小姐和姑爺,想著那一大堆的家務活,完全忽略了姬家還有諸如姬祿等其他一些僕人的事實。結果到了下午他就顧不上惦記了,因為宇文非派給了他更多的活兒,這些活兒或輕或重,或輕鬆或費事,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很奇怪。
譬如他弄來了一籠子冰蝶,要唐缺把它們搗成漿。唐缺倒也聽說過,冰蝶這玩意兒喜歡吸人血肉,這麼一想覺得腦仁發顫。但是他畢竟擁有做下人的良好素質,儘管心驚膽戰,仍然先用水把冰蝶淹死,然後像舂米一樣硬生生搗出了一大碗模糊的血肉。在香豬的氣味中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唐缺,聞著那股血腥的味道,簡直快要走不動路了。
但是宇公子表現出了令人驚佩的學者風範。他看著這碗冰蝶的肉漿,就好似看著一碗米湯一樣不動聲色,還用銀針在裡面攪動了一下,放在鼻端嗅嗅,似乎是在研究純度和濃度。隨後他很快投入了忘我的研究中,一面和冰蝶的血肉作鬥爭,一面吃晚飯。
這就是科學家啊,唐缺想,我一輩子也達不到這種境界。他還有點擔心,不知道宇公子會不會一下子糊塗了,把冰蝶碗和飯碗搞混了。
第二天雲湛走進來時,唐缺正在取一隻雙頭黑鯢的墨囊。黑鯢雖然死了,墨囊內的黑色汁液仍然是威力強勁,一不小心沾到身上,至少得一個月才會退色,因此唐缺取的時候小心翼翼,唯恐把墨囊弄破了。雲湛這蠢材上去就表示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差點把他嚇死。
十一、學者(2)
不過宇文非很快給唐缺報仇了。雲湛打過招呼進了屋門,沒過一會兒就跌跌撞撞的搶出來,一張臉上全無血色。唐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連忙故作鎮靜,說了句“還有什麼需要的就告訴我”,然後就溜掉了。到了晚間,他賊兮兮地躥回來,也顧不上和唐缺說話,先從門縫裡張望了宇文非的動靜,這才推開門,邁了一隻腳進去。
“那些蜈蚣不在了吧?”他聲音發顫地問。
“你的問題不精確,”宇文非慢吞吞地回答,“活的不在了,死的還在。”
雲湛這才敢進去,左右巡視一圈,把心放下:“你又不是走江湖賣藝的,把蜈蚣弄得滿身爬幹嗎?”
“我也並非有意為之,”他說,“不過是專心致志於手中之事,無暇顧及罷了。”
雲湛大叫起來:“無暇顧及?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兒蜇你一下足夠你死十次?三葉蜈蚣放在身上亂爬,你真是天下第一人!”
“三葉蜈蚣的習性是隻自衛,不主動攻擊,”宇文非說得很輕鬆,“所以放在身上也沒事兒。”
“你對你的理論還真是深信不疑,”雲湛嘆口氣,“但願你的藥方真的能管用。”
宇文非的回答讓他差點當場吐血:“我可不能保證管用。據我的推斷,這其間無用的成分太多,很有可能大大的妨礙效果。”
他揮手製止雲湛繼續發問,自顧自的說下去:“自古以來,醫之一道就被人為的塗抹上許多神秘色彩。其實只有極高明的醫術才會用得上星曜的法術,才需要精神力量來指引,什麼頭痛發熱也要藉助印池的力量,完全是愚人之說。”
雲湛大為詫異,沒想到這書袋還有這等見解,一時間有點回不過神來。宇文非繼續說:“我研究了大量的醫書,發現其中的藥方很多都相當古怪,那些藥引子更加匪夷所思,我分析那些成分,很難說能有什麼效用。但按照書裡的記載,又的確很管用。”
“其實世上的事情,研究精微了總能發現,事物的本原事簡單而和諧的,”宇文非嘆息一聲,“但我們總被那些紛繁複雜的假象矇住眼睛,以至於要去霧中看花,那是何等的迷題啊!”
宇文非想起了龍淵閣裡的那些書卷。千百年來,他們靜默的堆積在那裡,組成一道令人敬畏的城牆。他徜徉於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