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此刻正是最好的年華,身形窈窕,動靜得宜,芙蓉白麵,兩頰緋紅,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彷彿滴出水來,她雖半低著頭,卻仍不掩雀躍好奇之心,眼珠子似在半掩的睫毛下滴溜溜地動著,年少,卻看來十分靈動澄澈,也怪不得,當年她會看中段青鸞做魏國的皇后,即使是放在現在,她看她,也是十分滿意的,只是後來的變故,她卻是萬萬沒料到的。
也許那時她尋個不夠聰明的,反而好些,這世上玲瓏心思之人多了一竅,就愈加被旁些事情煩擾。
思緒片刻流轉,段太傅協同其女兒已然到了御前。
兩人一番行禮之後,魏塵奕吩咐入座,待其坐下,才笑道:“朕聽聞太傅這幾日身子欠佳,這樣的虛宴,煩勞太傅了。”
魏塵奕是段太傅一手教匯出來的,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既身為天子之師,自然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也因此平白多了一份愛子之心,此番見到魏塵奕娶妻立後,皇權愈穩,卻是十二萬分的欣慰和喜樂,因而眉梢眼角都是真正帶了笑意,聽到魏塵奕關切的言語,忙忙起身道:“多謝皇上體恤,臣不過是年老,身子自然毛病多了,不過卻是不礙事,何況老臣是無論如何都要向皇上道喜的,恭賀皇上和皇后娘娘喜結連理,願聖上娘娘恩澤護我大魏萬民吶!”
聽著段太傅激動到顫抖的聲音,魏塵奕也不免有幾分感慨,言道:“太傅之心,朕清楚明瞭,自是不會辜負太傅您的期望,只願太傅好好保重身體。”話音才落,又道:“太傅身旁這可是青鸞妹子?”
段青鸞一直垂著頭安靜地坐在老父身旁,乍一聽魏塵奕提起自己,一下子抬頭站起,略微有些侷促:“回陛下,小女正是段青鸞,爹爹身體不適,所以小女這才……”
“青鸞你在身邊自是好好伺候太傅,說來,你幼時朕還見過,竟是轉眼就這般大了。”
阮妗華對於魏塵奕這種彷彿自己是長輩一般慰問晚輩的腔調感到十分新鮮,畢竟在她眼中,這兩人是做了多年夫妻的人,如今卻是一身在高位一無品無級,連年紀,似乎也因這一聲慰問,拉開了不少。
她其實應該承認,她心裡還是有一點快感的。
不過她現在身份特殊,實在是不能把這份快感帶到面上,但她又實在沒有做過這樣的位子應付過這樣的場合,因而只是僵著臉微笑,當個安安靜靜的木頭人,在他身邊幫襯一番。
好在這宴席一起,歌姬舞女盡數湧入,聲樂絲絃奏起,宮人手執托盤腳步頻頻呈上蔬果點心,宴上氛圍和樂圓滿,受邀大臣女眷往來談笑,並未因她這個皇后未發一言而有所冷場,聽著魏塵奕不時與底下的人寒暄說話,時而揮袖舉杯,舉止大氣,時而大笑,似是十分愉悅,君臣和睦,叫她這個旁觀人看起來,都十分欣慰,一點也不會料想到這個時候的魏塵奕還未掌權,甚至往難聽了說,不過是傀儡皇帝而已。
就是這樣的局勢,他還能如此談笑自如,彷彿毫無芥蒂,真是不簡單,只怪她當年天真,竟把他看做綿羊一般溫順好欺,平白當了那麼多年的擋箭牌、出頭鳥,為他人做嫁裳還不自知,落得那麼個下場。
這個時候,李賀突然湊了上來,兩手端著一道聖旨,聖旨攤開時她眼光一掃,粗略看見黃色緞面上幾個字:“立後”,心下頓時有底,這怕是封后大典的帖子,正心道原來如此,執起瓜果剛想文雅地塞進嘴裡,就聽李賀尖利的聲音驟響,言語的意思卻是魏塵奕有國事要處理,先離開,叫各位大臣繼續歡愉。
阮妗華斜睨魏塵奕一眼,只覺得奇怪,這個時候皇帝要處理國事了,卻叫臣子們繼續好吃好喝著,算個什麼道理?心中正腹誹著,右手卻一沉,卻是被魏塵奕握住了胳膊,奇怪地看他,就見他面上如常,只是邁開了腳,並是不容拒絕地要拉走阮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