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一群客人,花蝴蝶吩咐下人將內外收拾乾淨,便踩著慵懶的步伐,回到她的房間。
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臉上嬌媚的笑顏立即消失,只剩下冷漠。
點亮了蠟燭,她走到床邊,拿起枕畔的一隻木盒,再回到桌前坐下,開啟盒蓋,取出一塊玉佩。
燭光下,那玉佩透著溫潤的光澤,顯得青翠可愛。
然而,她望著玉佩的目光卻是冰冷而銳利,好似利刃,足可以劃破那塊玉佩。
“李玉浚,你為何要再次出現我眼前?”
她低聲喃語,語音柔膩動人,卻隱隱透著怨恨。說完後,拿著玉佩的手一鬆,玉佩墜落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如果沒再見到你,我本來是可以不計較的,你為何要出現呢?”須臾,她斂去眸中的陰冷,唇瓣間逸出一聲輕嘆,“唉,既然你自己送上門,我若是拒絕,未免卻之不恭了。”
她左手支頤,右手食指的指甲在玉佩上輕划著,皺著眉自言自語,“嗯……傷腦筋,我該怎樣才能回報你當年的‘深情厚意’呢?我想想……”
李玉浚當年是怎樣待她的呢?
一曲“鳳求凰”定情之後,他又找到了機會向她索求真心,再以甜言蜜語哄騙她,讓她心甘情願獻身,之後沒多久就轉手將她送給旁人……這種種恩德,她怎能不想辦法報答呢?
纖纖玉指從木盒裡拈起一張紙條,泛黃的顏色說明了紙條年代久遠。
“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看著紙條上秀逸挺拔的字跡,她輕聲吟哦,燦然若星的眼眸變得幽暗。
那一日,她等待著他帶來好訊息,等待著他的承諾實現,最後她沒有等到他,卻等來了百樂莊的總管,帶著他貼身的玉佩,宣佈了他的決定——將她送人為妾。
但,她仍相信他不會負心,堅持一切都是旁人的陰謀,所以她拒絕離開,一徑等候他。
那總管也不逼迫她,只告訴她,若是不相信,可以修書問他,他會給予答覆。
她照做了,苦等了兩天,終於等到了迴音——寫著短短兩句詩的字條,筆跡是他的,確然無誤。
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他竟要她將他們過去的恩愛遺忘,好好的對待她將要嫁的人!
他信誓言旦旦的諾言轉眼成灰,隨風飄散。
一場春夢了無痕,只留她傷心一片。
是她太傻,傻得相信他的真心!
名門公子怎麼可能真的愛上娼妓?
在他眼中,她不過是一個玩物,一旦膩了,隨時可以轉送他人。
如果她苦苦哀求,他或許會大發慈悲讓她留下,可是她不想活得那麼卑微,不想委屈地伏在他腳邊,乞求他的垂憐。
她僅有的自尊不容許她繼續作踐自己,任人糟蹋她的心。
她要證明沒有他,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所以她嫁了,帶著恨與怨離開了襄陽。孰料,半途遇上強盜,她幸運獲救,從此命運迥然不同。
如今,她不再是當年任人宰割的歐千鳳,而是章臺樓的樓主,風幫和風堂的副堂主花蝴蝶,一個專門迷惑男人的妖女!
“唉,你怎麼敢端著一副痴心的模樣來找我呢?難道是嫌當年還沒玩弄過癮,不甘心自費了銀兩?”
柳眉一揚,她彎腰撩起裙角,望著粉紅紗裙上的幾滴豔紅,垂首呢哺,“你以為裝模作樣吐幾口血,我就會傻傻的相信你,讓你再騙一次?唉,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天真了,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輕嘆一聲,她小心翼翼的將玉佩和紙條收回木盒裡,合上蓋子。
將木盒揣在懷裡,她低聲自問:“李玉浚,我到底該怎樣報答你這個裝出痴心漢面孔的負心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