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歲的樣子,蜷縮著,冒著冷汗。他的額上有一隻纖細白質的手,沿著手背向上,手腕處,半長的衣袖正在風中微動,而床沿,正坐著一個人。
那磁性裡帶著蠱惑的詞彙從那人口中傳出,帶著不容置喙的肯定,“合目凝神,聽吾之言……風止雲停,只餘滴水殘音……豔陽回溫,露草帶香……寒侵出於體散,深吸平肺,肢體有動……豔陽回溫,暖陽襲人,小寐半刻,心平氣和……”
緩慢而真切的不斷重複著語句,簡簡單單,卻帶著難以置信的魔力,蜷縮著的少年竟真得放鬆下來,呼吸逐漸平穩。
“仙……仙……師……”床尾站著的男人結巴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看著不再顫抖,安詳入睡的孩子,熱淚盈眶。
坐著的人伸出另一隻手,制止男子出聲,而放在少年額上的手仍放著,待過了會兒,確定少年已經不會驚醒,才緩緩將手收回,起身。
男人看著那人轉過身來,連忙誠恐的低下頭去,只聽見有聲音在說,“隨我出來!”
男人跟著出去,屋外,雨還真是停了。男人偷偷瞧了眼側站在一旁的人,不敢說話。
那人一身白袍在微風中輕揚,銀色的面具蓋住了鼻以上的部分,帶著神秘莫測的氣質,言語裡彷彿有無法讓人忽視、拒絕的力量,讓人自願的追隨、聽從,“你是外鄉人,流落在此,我也不想多問。不過那孩子的身子,經不起折騰,你若苦於生計,不妨去鄰鄉王村看看。”
男人感激的點頭,連連道,“仙師大恩,小人永遠不會忘記,謝謝仙師救了我兒小命,謝謝仙師……”
那人一擺手,腳步輕緩的離開。
因為雨停,出屋的鄉人陸續多了起來。見到這帶著銀質面具的人,紛紛行禮,臉上無不是帶著崇拜尊敬的。
男人記得自己先前還半信半疑,可請了這人過來,還真由不得不信了——他非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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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質的面具還未拿下,沐遠揚不疾不徐的走回家宅。
陽春三月,路上卻少了那芬芳的梨花。
憶起故宅,那小徑通幽處的梨花開得爛漫,如今,卻是再也見不到了。
自三年前迎回族長的屍骸,作為唯一子嗣的沐遠揚便擔起責任,繼位族長,保護家族,而第一件事便是搬家,搬離那個待了十七年的地方。
有時候,人的感情不得不站在次要的位置。當危機來臨,任何事物都能摒棄一邊,置之不理,更何況是感情。
當年,以強硬的命令,搬離故宅,能默默支援的只有齊哥——沐齊,也是上一任族長的養子,如今——即將與自己成親的男人。
沐遠揚有時也覺得迷惑,對於一直當作兄長對待的沐齊,如何替換了角色,成了丈夫……而感情也需要轉換嗎?沒有經歷過的事,總會帶著些期待,帶著些茫然,甚至是惶恐。可是,沐遠揚卻不可以。
三年守孝,十七韶華頓時成了二十大齡,婚姻,子嗣都成了家族的危機。雖然因為家族秘法傳承,沐遠揚從小便以男兒身份行走;雖然為了尊敬,族內人士即便知情也會喚一聲少爺……可是,婚姻依舊需要,子嗣依舊必不可少。
記得父親說過,齊哥入了沐家的姓,卻不可忘本,而那齊字就是他的本姓。雖然是養子,卻不記家譜,不做底案,只因為怕將來的不方便。
不方便——當年並不明白,而如今,卻也明白了大概。
因為沐遠揚是族長,身份又必是隱晦,那沐齊是必定要入贅的,且這入贅還得是個族人皆知的秘密。
雖然沐齊前些日子去了城裡採購還未歸來,不過沐遠揚相信,沐齊不會拒絕,他不會拒絕自己的任何條件。而這場婚姻,這幾個月內勢必需要完成。奶奶病重,惦記的事是小輩無論如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