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妍聽得一陣錯愕,半晌忽然笑了起來:“想不到夫君平日忙碌至此,竟然也會有這麼多感慨。”
雲錚呵呵一笑:“忙就不能感慨了嗎?說不定,正因為忙,所以一閒下來就會格外感慨吧。”
林玉妍搖搖頭,道:“我卻不覺得有這麼多不同。我以為一般喜歡下棋的人大致分為兩種型別,一種被叫做全神貫注型,下起棋來物我兩忘,惟棋獨尊,將勝負看得非常重要;一種是純粹娛樂型,將棋只看做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手段,勝固欣然,敗也可喜,其中樂趣也非旁人能夠體會,兩者各有千秋,實不能一言以蔽之。”
雲錚笑了笑:“這點我贊同。”
雲錚知道,專業棋手下棋講究“道”,信奉棋可輸但人不能輸,紋枰對坐,運氣屏神,將棋子啪的一聲打到棋盤上,後世日本棋手稱之為打棋,氣勢逼人,很有點民族武士道的精神,這些棋手當然都可稱做全神貫注型,一個是職業使然,一個可能也和民族文化有關,據說日本棋手的精神領袖名人秀哉,生的單薄弱小,可是往棋枰前一坐卻是威嚴四起,令其他棋手不敢仰視,那種我即是勝者,是天地宇宙的大氣概恐怕也是講究棋道的一種具體體現。在日本的圍棋史上曾有一嘔血名局,很有些象徵意義,兩位職業高手為爭棋而殫精竭慮,精神始終處在高度的緊張狀態,其中輸棋的一方由於難以承受巨大的精神打擊而一口鮮血噴吐棋上而亡,實在令人欷噓不已。
這些其實很難單純用一般人的價值觀來評判,那種棋即整個世界輸棋將輸掉一切的思想,影響了幾代日本棋手,也點滴貫注進他們的民族精神中,推動著其固有的歷史程序。相對而言韓國棋手講究便少一些,他們下棋不會為了求道而把棋下出“美學”,他們大都是實用派,只要贏棋哪管棋型好壞,也更不會象愛面子的日本棋手輸棋時故意找個臺階下,他們更喜歡用玉碎的方式一抒胸臆,其兇猛悲壯和韓國足球有異曲同工之處。而中國棋手也深受民族傳統文化的影響,介於日韓棋手之間,謀求一種中庸,下出的棋永遠追求一種均衡,你要不把他逼急眼了他就永遠不會上演“霸王別姬”,他就不會七步之內血濺轅門,所以有“性格”的中國棋手似乎總是比日韓要少的多。但同樣的,中國棋手的弱點也就少了許多。
與此相比,林玉妍也好,雲錚也罷,她們頂多也只能算是業餘棋手,這些基本都是純粹娛樂型,少了許多悲壯,多了幾許輕鬆,難怪有的在勝負世界浸淫多年的職業棋手也說更喜歡把棋做為一種愛好來下,對於業餘棋手而言,世界便很有些大一統的味道,不管是哪個國家,基本都分為三個層次:較高層次的看重的是棋外的一些東西,常言功夫在棋外,比如開發智力、增強綜合能力、陶冶情操、培養志趣等等,比較超脫。居中者抱以棋交友目的眾多,廣交天下朋友,品茗紋枰暢敘友情,實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當然其中也不乏那種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專門透過下棋來結交權貴、攀附高枝以求飛黃騰達者就另當別論了。較低層次的大都是一些社會閒散人員、市井無賴,這些人下棋純屬打哈哈湊趣,他們下棋一不把精力放在提高棋藝上,二也無意交朋結友,充其量也就一找樂,看這些人下棋也是有趣,盤外招不斷,嘴裡唱著手裡動著眼神飄著,煙霧戰火綿延,直到徹底分散或瓦解了對手的意志為止,和這樣的人下棋修養要好,否則因為一時性起而鬧出不雅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玉妍見雲錚也附和她的意思,便笑道:“所以呢,我覺得吧,棋有棋道,棋非棋道,箇中三昧,也是做人之道,投入也好,散淡也好,惟精神最為重要,夫立茫茫天地間,贏棋不一定非要贏人,而輸棋卻決不可輸人,在妍兒看來,這就是所謂棋道了!”
雲錚大為驚訝:“想不到妍兒竟然也有如此見解。”
林玉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