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美國的那天晚上,閆修把薄書硯帶去了一家酒吧。
酒過三巡的時候,醉醺醺的閆修曲著右手的食指在桌面敲了三下,說:記住,我們是兄弟。
兄弟。
“兄弟……”
薄書硯呢喃著這兩個字,像是突然從空茫的狀態中醒過來了一樣。
他單手撐著地面,緩緩地站起身,而後一步一步地朝閆修身邊走去。最後他停在閆修身側,將身子繃得筆直,只是亦悲亦憤的目光轉了角,像是膠在了閆修臉上償。
意識猶存的閆修模模糊糊地看到薄書硯的遙遠得有些不真切的臉,但還是像慢動作一樣彎起唇角,用了餘生最後一點力氣,對他笑。
薄書硯垂落在身側的手猛然捏成拳,他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他不想看,他也不能看。
只是等薄書硯再睜開眼睛去看閆修的時候,閆修臉上的那點最後的笑意已經消散了,他那點殘存的、微弱的氣息……似乎也消弭乾淨了。
薄書硯冷目看著躺在地上的閆修的臉,然後,他看到的不再只有閆修的臉,還有閆修臉上的傷口、還有閆修腦袋周圍那些都快要凝固的紅到發黑的血、還有閆修右手上那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食指……
薄書硯木然地將這些元素一一掃過,他木然的目光又從閆修的食指緩緩移回到閆修的臉上。
有那麼一瞬間,閆修的臉不是現在的這張臉,而是四年多以前閆修那張五官俊朗的成熟的臉、又像是那張醉醺醺的臉……可是薄書硯眨了眨眼,再細看的時候,閆修的臉分明猙獰可怖,滿是傷痕,連眼睛都已經腫得連縫都快看不見了。
閆修死了?
薄書硯腦海裡莫名鑽出這麼一個問題,然而他的理智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答案,腦海裡分明有什麼東西在清晰地告訴他:閆修好像是……或者確實是死了。
神智在特別清明又特別混沌的那個瞬間裡,薄書硯的身子一軟,趔趄了一步。
門外的祁宣再也忍不住,衝了進來將他扶住。
薄書硯偏過腦袋,茫然地看了一眼祁宣。
一雙眼通紅的祁宣不敢看薄書硯,可他將視線移走的時候晃到了地上躺著的閆修……於是啊,在小時候摔斷腿都沒有哭過的花花公子在這時候沒忍住,滾了幾顆眼淚。
薄書硯看見了,他愣了一下,隨後他反手握住祁宣的手臂,啞聲說,“祁宣,對不起啊,我弄死了你的閆大哥。”
頓了下,薄書硯伸出左手的食指指向地上的閆修,一雙通紅的眼睛卻始終望著祁宣的方向,聲線更啞,可他嘴角噙著微笑,“可是我沒辦法,他三番幾次地想動傅深酒……動傅深酒的人,我沒辦法饒過他。”
祁宣一把抹掉眼睛上的水汽,“嗨”了一聲,“老大,善惡有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閆大哥他……老大,你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祁宣,對不起。”薄書硯抬手在祁宣肩上拍了拍,仍舊在笑,程式化的笑。
祁宣愣了一下,隨即他咬著牙根撇開視線,不說話。
“對不起,祁宣。”薄書硯按在祁宣肩上的手加重了力氣,還隱隱在顫抖,他又重複了兩遍,“對不起,對不起……”
祁宣舔著嘴唇笑了下,然後他垂眸看向地上的閆修,朗聲道,“閆大哥,這可是我們薄老大第一次跟人說對不起,你可得珍惜啊,知道麼?”
說完,祁宣轉向薄書硯,“薄老大,我扶你出去吧,你的傷再不處理,到時候就麻煩了。”
薄書硯沉默。
祁宣連吐了幾口氣,這才半強半扶地把薄書硯從房間裡弄了出去,送到了黑色Lincoln旁邊。
眼見薄書硯坐進後座以後,祁宣偏著腦袋問他,“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