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做四巷兒的孩子捲起褲腳,一屁股坐到地上,從懷中摸出那把銅錢,叮叮噹噹全堆在地上:「喏,就這麼多,還不錯。」
高壯的孩子蹲下來,抓起兩個銅錢在手裡掂了掂:「均分?」
四巷兒將手一比:「我抽大頭份,剩下你們均分!」
高壯孩子斜眼道:「喛,不帶這樣的吧,我們幾個也出了不少力。」
四巷兒橫起眉毛:「有能耐你們幾個明天輪流被爺爺揍一遍?下拳都下實的,我的胳膊現在還疼!這樣吧,你們一人讓我打三拳,就均分。」
高壯孩子立刻笑道:「你拿大份就大份吧,你出的力多,以後有這個好買賣大家再一起上!」
一堆孩子湊成一團分錢,城隍廟門口坐著一個老者,摸著鬍子道:「這幫淘孩子,又詐那個顧軍師了。」
這話順著風,偏偏就被四巷兒聽到了,梗起脖子道:「先生,這叫劫富濟貧!他們那些當官的老爺們爭什麼天下不天下,鬧得我們房子塌了又沒飯吃,詐他點油水怎了?還抵不上當年我家的屋頂錢!」
老者嘆氣道:「唉,小不怕死的,小聲點,不定被兵老爺聽見就抓你砍頭!」四巷兒伸了伸舌頭,不說話了。
顧況沿著街道,慢慢向營帳中走,平留城和十來年前他見到的平留城一樣,斷垣殘壁東倒西歪,流民處處,見顧況衣著齊整地走過,都伸出手來,乞討聲此起彼伏。
誅婁軍的大營就設在南城門外,遠遠便看見營頭的旗幟上飄著一個碩大的「程」字。
當日從蓼山縣衙脫逃後,蓼山寨的人和段雁行的手下將他兩人又弄到尚川城內的秘宅內藏身。藏了兩三天後,有訊息傳來說,蓼山寨被婁尚書一聲令下,剿了。
嘍囉們死了大半,還好幾個當家的都逃了出來。玉鳳凰大怒,欲去半夜宰兩個官兵頭目洩憤,被段雁行擋了。
段雁行道:「江湖一向與官府兩不相干,但自古民與官鬥都沒什麼好下場,況且你逞了一時之忿,禍事可能更大。」
再後來,傳來司徒暮歸認罪的訊息,眾人都道司徒大人忠肝義膽,但都知道他擔了罪後可能性命不保,都嘆過幾聲惋惜的長氣,惟獨程適還看得比較開些:「那位司徒大人精得像鬼,不像做這種冤大頭事情的人。我聽旁人說,其實那個小皇上和司徒大人之間有那麼一腿,就跟某些人眼中的我和小么似的,私情稠得很,恐怕床頭就把事情解決了,哈哈……」
話出口,眾人眾目睽睽,都盯在程適和顧況身上。顧況的腦中嗡嗡作響,覺得下下輩子的臉面也一起嗖地飛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程適一回味,覺出不對來,啪地往自家嘴上一扇:「乖乖,說錯話了!」
回到房中,顧況再不多說,插上房門掄起拳頭就向程適肚子上招呼,程適高舉雙手道:「慢來慢來……小么你慢來……我說錯了不成麼?大不了我豁出去,躺倒讓你啃個嘴兒成麼?」
匡地一個凳子飛過來,程適向後一跳,凳子剛好砸上腳面,頓時抱起腳跳著吸了兩口氣,被顧況趁機按倒痛毆了一頓。
第二日,程適花紅柳綠地晃進院中,迎面碰見蓼山寨的二當家,二當家望著他,欲吐還咽,含含混混地道:「程兄,你還好吧?」
程適擦了下嘴角的瘀青,抖了抖前襟道:「無事無事,不過後院起了把小火而已。正好這幾日閒得太慌,權當情趣了,哈哈!」
顧況此時在後院,沒有聽到。
又數日後,有訊息到,司徒暮歸流放東淵,半途之中,被鴆殺於青州。就在當晚,宅子裡來了位不知名姓的黑衣客,由藍戀花引著,指明要見顧況程適段雁行與蓼山寨中人。
那人自報姓名,是程太師舊部,東威將軍袁德。袁將軍開門見山,互通姓名後便道:「在下今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