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的絕世容顏,受封韶字,單純從字義看就是形容相貌、年華、氣質的絕美。十四歲時行束髮之禮,紫衣玉冠登上朝堂,姿容震驚滿朝文武,當時的宰相裴裳用一句話形容他:春山濯濯,端嚴若神。
然而李元瑛的絕色外貌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一丁點好處,反倒因為那張臉處處掣肘。多有政敵攻擊他生就女相,無人君之表,有禍國之貌。
生得太美,每次騎馬出行,長安必然觀者如堵,擁塞道路,大有擲果盈車、看殺衛玠的勁頭,因此韶王多年來只能被迫乘坐馬車出行。大唐尚武,無論文官武將、男子女子,貴族們出行都習慣騎馬,只有老病衰弱不堪勞頓之人才會乘車,因此這又成了李元瑛身體病弱,不宜繼承大統的罪狀。
寶珠看著霍七郎身上的緹紅色羅袍,腦海中浮現出兄長十九歲大婚時的盛況。那時他年紀漸長,長得越來越像過世的孃親,婚禮穿上新郎的鮮豔紅袍,風流之盛,獨絕一代,反襯得清河崔氏家的新娘如同一隻灰撲撲的鴿子。
皇帝思念貴妃的石榴裙,早不許後宮妃嬪穿紅,婚禮上一眼看見兒子彷彿貴妃在世般的姿容,淚灑當場,典禮時說兩句話便止不住哭一會兒,便如嫁女的老翁一般哀傷。
從那場婚禮之後,皇帝以傷情為由,漸漸疏遠韶王,曾經備受寵愛的李元瑛雖然住在長安,其後幾年竟然見不到自己親生的父親,也正是在這段尷尬時光中,奸人趁虛而入,離間了父子感情。被敕令貶去幽州時,李元瑛都沒有親自申辯的機會。
此間種種不堪,寶珠從小就無數次想過,如果她能和阿兄交換相貌就好了,她能夠繼承母親天下無雙的美貌 ,而兄長也不用再被那副美麗皮囊所負累,如願得到至尊真正的信賴:太子之位。
其實單獨看五官容貌,霍七郎跟李元瑛並無一處相像,更何況有明顯的女性身體特徵。一個是親王貴胄,一個是江湖俠客,寶珠從未將她與自己尊貴的兄長比較過。
但今日她裹胸穿上紅袍禮服,一洗草莽野性,臉上的舊傷也不見了,那種輪廓上的神似讓人無法忽視。一個是男生女相,一個是女生男相,竟在兩性融合的中間地帶撞上了。
沉浸在並不愉快的回憶之中,深深懷念久別的親人,寶珠早忘了避嫌,目不轉睛、魂不守舍地盯著盛裝打扮的霍七郎出神。
這讓在場另外兩人都深感不安。
霍七自知生得好,常被人莫名其妙的一見鍾情,否則也不會闖禍被老二洞真子重手破相。耳畔聽得二樓走廊傳來捏碎圍欄的咯吱聲響,寒氣忽隱忽現,她悄悄背過身去,儘量削弱自己存在的氣息,低調地找了張角落的桌子面牆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