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那小校訕笑著提醒:“您方才不是發誓……”
陳垨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咬牙切齒道:“好個奸佞小人,竟敢算計本官!”
他倒負雙手在臺階上來回踱了幾步,然後又斷然道:“義之所在,陳某又何惜此身?縱然應誓,我亦……”
“陳御史!”
就在他打算食言而肥的當口,劉長有突然從門內閃出,躬身一禮道:“我家焦主事感念您勇於任事,已將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寫在了密摺上,午後便要送入宮中呈予皇上過目,還請陳御史靜候佳音。”
“我、我……”
陳垨一下子恍似被噎住了,伸著脖子瞪圓了眼睛,眼瞧著劉長有自顧自退回了衙門裡,這才憤然罵道:“好惡賊,當真是欺人太甚!”
話音未落,他猛地轉身一巴掌抽在那小校臉上,呵斥道:“愣著做什麼?!莫非你是盼著本官應誓不成?還不趕緊把人給我隔開!”
那小校不敢抱怨,只能忍氣吞聲的招呼官兵們下場,在雙方隊伍中間建起了一條隔離帶。
已經捱了兩靴子的董恂見狀,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回頭對牛思源嘆道:“虧得恩師早有安排,否則都不用刻意偏袒,只要巡城司的人坐視不理,咱們的人就得吃大虧!”
牛思源表面上連連點頭附和,實則心下卻又沉重了三分。
有了這條隔離帶,破靴雖還時不時從頭頂飛來,但卻少了‘短兵相接’的危險,於是工讀生很快就穩住了陣腳,開始高呼支援工學、支援新政、支援嚴懲周隆的口號。
對面的學生自然也不甘示弱,或怒斥工盟大逆不道,或痛斥新政禍國殃民、工學綱常淪喪。
更多的人則是大聲疾呼,要求大理寺立刻釋放周隆,然後再將國賊焦順收押入獄。
初時因為工盟口號喊的爭氣,一度在氣勢上壓制了學生們,但學生當中也不是沒有聰明人,逐漸組織眾人穩住了陣腳,重新壓蓋過了工盟這邊兒。
尤其讀書人本就善於言辭,當場針對工盟口號做出了駁斥,又編了幾句朗朗上口的順口溜,嘲笑泥腿子們妄談聖人大道,荒謬可笑至極。
而且眼見破靴子丟的差不多了,部分學子竟開始蠱惑圍觀百姓的法子,隔著人牆好一通指鹿為馬,結果還真就有路人信以為真。
眼見四下裡目光有些不善,更有些頑童在父母的縱容下,往工盟隊伍裡丟起了泥巴,董恂不由得暗暗叫苦。
因為大理寺這邊主要是為了虛張聲勢,能言善辯的工讀生大多被派去搞宣傳了,這邊能還嘴的壓根也沒幾個,而那些擅長撒潑的婦人對上學子是大殺器,卻總不能讓她們去和街邊頑童對陣吧?
正百感交集,忽聽身後的號子陡然弱了不少,又摻雜了不少紛亂的雜音。
董恂心下就是一跳,只當是有路人受學子蠱惑,真的開始圍攻起了工盟,結果回頭望去,就見有個年輕的綠袍小吏,正奮力在隊伍當中穿行。
偏這人董恂竟還認得,正是工部司務廳司務秦徹。
董恂愣了一下,旋即大喜過望,只以為是焦順還有安排,於是忙一面喝令眾人避讓,一面親自將秦司務迎到了隊伍前面。
“秦大人,您這是……”
“不急。”
秦徹打斷了董恂的詢問,展示了一下捧在手裡告示,笑道:“且等我忙完了公務再說。”
說著,繞過巡城司的人牆,找到那陳御史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陳御史便黑著臉把帶隊小校喊了過去。
不多時,只聽巡城司的官兵齊聲大吼:“有上諭,都靜一靜!有上諭,都靜一靜!”
饒是他們喊的聲嘶力竭,也足足用了半刻鐘街上才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