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水橋,兩條岔道一南一北,往南走,路過些村莊與田園,就能到杜氏所住的村莊了。若是接人,在寧水橋畔等著最好。
小王氏這麼張羅,莊堯心裡也有些歉疚,獨自一人騎著馬往山下去。一路上想著不少說辭,怎麼與小王氏解釋。越想越是頭痛,只覺得煩悶。不多時,聽到河水淙淙,她一直勾著頭也沒注意路程,抬頭一看,大河就在不遠處了。岸邊還有一行人,打馬過去看,正是褚雲馳。
莊堯下意識扯住了韁繩,心裡猛地一沉,生出些怯意,又欣喜,又有些害怕。她忽地想,若今日不曾隨小王氏出行,就是為了在水邊遇著他,也是值得了。卻又害怕,真走近了,連夢裡的一絲親暱也留不得了,便想打馬回去,裝作沒有遇上算了。
不想劉二眼尖,遠遠地行了個禮:“小娘子安好。”
這一聲莊堯聽沒聽清還是兩說,褚雲馳卻聽的一清二楚,他拽著酒罈回頭,恰叫風吹迷了眼。等他揉了揉眼睛,看見莊堯正在路邊停了馬。
本就是醉眼看人,帶著不少主觀臆斷,莊堯臉上的糾結倒是不多不少都叫他瞧見了。褚雲馳把酒罈子丟在一邊,三兩步走到路邊,微微揚起下巴,笑道:“還未曾恭喜小娘子將得良配。”
聽他說完這句話,莊堯只覺得昨夜的冷雨一滴不剩地,全澆到她身上了似的,原本準備了的問好的話再說不出口,原本勾出的半個笑容,不尷不尬地停在臉上,僵著臉慌亂地一笑,隨口答了句:“多謝。”
她臉上那一點尷尬,落到旁人眼裡,正像是為著新近的婚事害羞似的,兩人便相對無話,連風都給凍住了似的。
忽地遠處響起一陣凌亂的馬蹄聲。莊堯像得了赦,草草一禮:“我還有事,不多留了。”
打馬便走。
她騎馬從褚雲馳身邊掠過,很快朝著聲響的方向奔去。
河邊上,釣魚的僕從這大半天也只釣了兩條拇指粗細的小魚,沒有褚雲馳的話,又不敢收了東西走,卻見褚雲馳忽地走過來,看了看魚簍,刷地把簍子倒扣到河裡,小僕都要哭了,這半天就釣上來這兩尾小魚,此刻它們擺擺尾巴,又遊走了。
劉二瞧著遠處莊堯沒入叢林,大著膽子湊過來,想勸慰兩句,不想褚雲馳卻掏出只竹簫來,嗚咽咽地吹了起來。
寧遠的秋冬寒冷乾燥,上好的紫竹也裂了幾條口子,吹出的調子都不成調子了。吹到高聲處,褚雲馳忽覺手指一涼,低頭一看,無名指處已被裂處劃了好大一個口子,血一下子湧出來了。褚雲馳自己還沒怎麼著,僕役先嚇壞了,也沒有趁手的東西,只得拿了他喝光的酒罈,舀了些清水給他沖洗傷處,卻被他一把奪過來,仰面將水澆在了臉上,溼了大半片衣襟。
劉二什麼也不敢說了,只揮手叫人收拾好東西,挾裹著綁在馬上,褚雲馳牽過馬來,吩咐了一聲:“回去!”
便也不管人跟不跟得上,打馬走了。
劉二還在後頭大聲喊他:“郎君,郎君且住一住……”
褚雲馳哪裡聽得進去,反抽了馬幾鞭,一口氣跑出不知多遠,等他跑回縣衙的時候,發現劉二等人竟然並未跟上來。他也未多在意,直到一個小僕滿身血地跑回來,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問道:“發生了何事?”
小僕喘了半天的氣,才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褚雲馳走後,從南邊奔來一人一馬,人是掛在馬上的,渾身都是血。
劉二眼尖,認出是裴景家奴,那人也認出了劉二是褚雲馳的親隨,心裡一鬆,差點從馬上栽下來。
眾人將他扶住,那僕役已是涕淚滿臉,哭著求劉二幫忙,去救小王氏一家,與隻身前往的莊堯。
劉二再問,才知道,方才引走了莊堯的馬蹄聲,正是這人。小王氏夫婦的車駕,叫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