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性,卻還是要閻王註定,該走該留,總是有牛頭馬面來索取。
日子就在手心裡滑過,淡淡的,靜靜的,雍正的病沒有加重,黛玉的臉終於又氾濫著一絲絲和笑意,哪怕這好轉僅僅是稍縱即逝。
“來,四哥,試試我給你做的新衣!”黛玉咬下最後一根線頭,笑開了粉臉可愛地對雍正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像是孩子一樣淘氣,有些兒討好的意味,好像很是先從雍正的口中掰出來一些讚美之意。
那是一件玄色長袍,針腳綿密,縫工精巧,穿在雍正身上,不管腰身還是衣袖,總是十分妥帖合適,雍正眯起有些花的眼,看到了衣袖上繡的不是龍,卻是深紅色的桃花,在玄色衣衫上絲毫不顯。
黛玉自己的衣袖,竟也是玄色,薄玄色,如稀釋了的墨一般,裙襬領口和袖口都是繡著一朵朵盛開了的粉紅桃花,越發顯得有些詭譎的妖嬈。
雍正好奇地問道:“為何竟是玄色?”
黛玉淡然一笑,輕聲道:“你不覺得玄色更是能紀念一生麼?”
紅得太過喜氣,綠得太過濃郁,藍色太過飄渺,紫色太過神秘,黃色的不起眼,明黃色卻是帝王之色,唯獨這玄色,包羅永珍,像二人的一生。
雍正聽了黛玉的謬論,不覺為之莞爾,不過新衣穿在身上,倒是舒適。
好在雍正的病是時好時壞,黛玉倒也不用擔憂太多,啟窗看著外頭景色時,不覺有些詫異地道:“唉,幾日沒在意,倒是辜負了這樣的好春景,杏花在雨絲中開得多好啊?越發惹人憐愛了。”
雨絲濃重,壓得雪白的杏花彎彎地垂下頭,媚態嬌姿,卻很清甜。
那開的潔白的杏花,卻像是梨花雪一樣,夾雜著雨絲,在眼前紛亂。
宮裡的太監還是極盡責的,皇宮之中,四季如春,那是因為,極多的花樹都是種植在極大的花缸中,開了便搬過來,謝了便挪出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養心殿裡的桃花謝了春紅,海棠亦有凋落,倒是移了幾株杏花來,綻放在雨幕之中,花枝搖曳,簇簇生姿。
雍正撫摸著袖口的桃花,笑道:“你又想從我嘴裡聽到什麼甜言蜜語?我們一生的話,都是說不盡道不完的,天底下的花色再美,能有幾朵比得你的容姿一二分?你贊這杏花,那你倒是應在衣裳上繡著幾朵杏花。”
黛玉白了他一眼,輕哼道:“桃花是你我命定的花,生死都帶著它,至於這些紅苞白花的杏花,就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了。”
唇邊帶著一縷巧笑,頰邊散著一縷柔絲,有些痴迷地看著雨打杏花。
她的生命,也不過就是這麼些時候了,能多看一些美景,那就多貪戀一些,讓這些看過的景色都烙在心底,刻在骨子裡。
花影在雨中舞弄,想著日後必定紅顏花落,綠葉成蔭,到時候也是滿枝頭的杏子,讓人嘴饞,更如同紅顏少女的一生,不都是綠葉成蔭子滿枝麼?
一些雨打落了極多杏花,忽而有小太監穿過了雨幕,匆匆地踏水而至,歡喜地道:“萬歲爺,皇后娘娘,星兒公主回來了,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先過來給萬歲爺和皇后娘娘通報一聲兒!”
黛玉輕輕地“啊”了一聲,回過頭對雍正道:“四哥,你聽到了沒有?最讓我們擔憂的星兒,她回來了呢!”
必定是雍正的病,才讓星兒起了回來的心罷?
遠在蒙古大漠的月兒和弘暉夫妻,也一定是在路上了。
不等夫妻兩個整裝,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窗戶望去,卻是星兒匆匆穿過雨幕,沒有抱著孩子,身後的宮女急忙打著油紙傘為她遮風擋雨。
“砰”的一聲,星兒依然如小時候一樣踢開了門,鑽了進來,左右張望著,面色焦急地道:“皇阿瑪,皇額娘,鬧鬧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