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院外地忙著活計。茂生實在不願讓杏仔把這份平日裡連想都不敢想的美差弄丟了,就去找木琴,幫著自己做工作。
當晚,木琴就跟杏仔談了話,幫他分析眼下村裡的形勢,說,咱村目前也就這兩個大專案,如同村子裡的兩條腿。要是石子場真的因為管理不善倒臺了,可是咱村裡的大損失吶。若是你去主持全盤,情況就不一樣了。像今年夏天的那場風波,要不是你出面相幫,果脯廠也就難過鬼門關了。今後,咱兩個廠子相互扶持著,不管哪方有了難處,都能有人助有人幫,也就不怕日後的悽惶了。再者說,村裡有些風言風語的,對石子場也大為不利。必須得有個人前去主持著,化解村人的怨氣,別叫歪風邪氣佔了上風。這也是頂要緊的呢。要我看,你得回去,明兒就回。儘快把石子場拉到正規渠道上來,萬不敢治氣拖延了。
杏仔沉思了大半天,說道,娘,也就是你發話了。要是我爹親自來求我,我還不一定應他呢。他有時講出的話,是不敢全聽全信的。你從大處著眼,我聽呢。明兒,我就回去呀。
回到石子場後,茂響亟不可待地交出了自己手中緊攥的所有大權。他一個人輕輕鬆鬆地溜出山外,跑市場,拉客戶,兼帶著喝酒撈肉,散心解悶。杏仔也立即著手對場子的作息時間和工種程式進行了力所能及地改革。儘量在早、中、晚村人休息時間,不再開動機器。他還叫柱兒購進了大量蛇皮網布,把石子場四周統統圍裹起來。大大小小的機器上面都罩上了,並把成品石料堆也覆蓋上。他又讓拉運貨物的大車全部罩上這種網布,儘可能地防止石粉外洩,減輕粉塵對村人特別是金蓮家和神廟子的侵擾。
至此,鬧騰了一個多月的石子場風波,在杏仔的迴歸之下,漸漸煙消雲散了。
此時,已到秋末。山風一日寒起一日,肅殺的氣息罩滿了山體村落。山林樹木的葉子凋零殆盡,青灰色的顏料漸漸塗滿了往日青綠斑斕的峰嶺溝坡。昆蟲的鳴唱漸已絕跡了。僅剩了一群群驚慌失措的山雀,漫無目的地流竄于山野平川之上,搶食著丟落於田野裡的草種糧粒,盡力儲藏著食糧和能量,以期安穩地度過即將到來的漫長冬季。
杏花村也暫時消停下來,似乎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和安樂。但是,漸已浮起的躁動,並未因這短暫的安寧而湮滅。暗地裡,正集聚著充足的能量,準備著更有力地一擊。以期打破這安靜的日子,正常而又自然地顯現出杏花村人的本性和豪情來,顯現出杏花村平凡而又非凡的跋涉歷程。
杏花村不是一處世外桃源,杏花村人也不是一群俗而又俗的山裡人。這一點,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杏花村及杏花村人將一一地展示給世人看。
遍野塵埃【一】(1)
這年的冬季,雖然下了幾場大雪,卻遠不如幾年前的雪那麼厚實。落到地上沒些日子,便化得七零八落了。似乎冬天的氣候,也大不如從前那麼寒冷了。
一些年輕崽子,特別是那些剛剛懂得愛美耍俏兒的半大崽子,連棉褲都不穿了。他們只穿著線毛褲和線毛衣,外面再套著件中看不中用的半大棉衣。整個人端詳起來,的確顯得利落精神,剔除了先前的臃腫和土氣。若是細細觀察起來,好看確是好看,臉色卻紅中透著紫青,甚至凍得個別人的牙齒一整日裡“咯咯”直打架。不少崽子一旦到了屋外,就不停地跺腳蹦跳,藉以取暖禦寒。雖說氣溫不如先前那麼寒冷,畢竟是到了寒冬臘月天,又穿戴得太單薄,不冷才怪呢。
自從鎮電影隊恢復了對杏花村的影片放映以後,二十年間裡,每月都按時按點地前來放映電影。近幾年,電影隊的老張還經常開恩,准許電影隊一年裡多給杏花村加放幾場,特別是在逢年過節的時日,以示對杏花村的優待。其實,他們願意多來的真實意圖,就是惦記著果脯廠裡那些好吃的果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