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氣不打一處來。他掄圓了鞋面,朝每人屁股上又各賞了一腳。他氣急敗壞地罵道,真是群混賬東西。沒看見鍋都燒化咧,不知道幫著給拿下來麼。
晚生小聲地嘀咕道,老師的東西呢,誰敢呀。
這話又恰被胡老師聽到了。他又回身多踢了一晚生腳,說,平時不准你動老師的東西,都火燒眉毛哩,還不知幫老師解燃眉之急麼。
杏仔回道,等下次,我一定幫老師的忙呀。
胡老師差點兒被氣瘋了。他恨道,咋兒,還有下次麼。你想讓老師再燒壞一口鍋啊。說罷,也想再賞他一腳的,但看見一干人被自己嚇得都緊緊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吭聲,又把抬起的腳面放了下來。
正鬧著,姚金方領著柱兒回來了。他的鼻血已經止住,臉也洗乾淨了。只是褂子上撕裂的口子還在身上呼扇著,顯示出自己剛才經過一場吃虧的戰鬥,落下了戰敗的標幟。
胡老師讓參與打架的娃崽子們排成一排,開始了審訊或是燈下問鬼的把戲。無外乎連打帶嚇唬,或是逼供,或是誘供,或是勸供等等,無所不用其極。待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胡老師和姚金方都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珠子,半晌兒沒敢說話。
據這幫崽子們的交代,柱兒之所以惹起眾怒而遭群毆,竟與他自身沒有任何牽連。原因都出在大人們的身上。
先是四季家的冬至挑起了禍端。他在前兩天放學的路上堵住柱兒,說,斌斌與文文被三嬸帶到公社唸書,不能和自己一起上學,都是柱兒的死爹喜桂給鬧騰的。罵柱兒是個野種,是狗雜碎兒等等。柱兒當然不吃這一套,就動手把冬至打了。冬至咽不下這口惡氣,就到處尋找同盟軍,共同對付已經上五年級且比自己高出一頭的柱兒。他對鍾兒和杏仔說,柱兒在背後罵他們的奶奶是老東西。木琴也算條瘋狗,在隊裡見誰咬誰,口勁兒狠著呢。他對晚生說,柱兒罵他爹是窩囊廢,他娘又是個母夜叉,倆人合夥生下了他這個孬種。他對大路說,柱兒罵他是從野外撿來的野娃子,是個標準的野種。更關鍵的是,他對棒娃說,茂林淨欺負滿月,總是在隊裡找她的事。他發誓,早晚要把茂林殺了不可。於是,幾個娃崽子們就合起心來教訓柱兒。
胡老師下死勁兒地審問冬至,這些個混蛋話都是從哪兒編出來的。冬至邊哭邊招供道,都是平日裡偷聽爹孃私下裡講的。
胡老師逐個地狠狠教訓了一頓,讓他們挨個向柱兒道歉,承認自己編造謊話、聽信瞎話及打人罵人的錯誤。他還威脅說,誰要是膽敢把這些捕風捉影胡編亂造的髒話瞎話說了出去,學校就把誰給開除了,往後再別想跨進學校的大門檻。
這群崽子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匆匆地跑掉了。
遙遠的曙光4)
姚金方吃驚地問道,崽子們說的都是真的麼。
胡老師愁眉苦臉地收拾著地上黑糊糊的鍋,回道,狗嘴裡還能吐出象牙來呀,純粹是造謠扯淡罷了,鬼兒才信呢。又說,今晚的飯可咋做呀。鍋也毀哩,魚也頓不成咧。我看,咱還是就著鹹菜棒啃幹煎餅吧。
姚金方趕緊道,別呀,咱去借口鍋,好歹也得喝上魚湯喂喂肚裡的饞蟲蟲哦。
說罷,他一抬頭,瞥見了振富家的掛兒在大門外向裡一探頭。立時,他高興地一拍大腿道,可好哩,有人主動送鍋上門了。
他立即扯開嗓門兒喊道,掛兒,掛兒,你胡哥做飯的鍋燒掉了底兒。你快去找口鍋來,好給你胡哥做飯吃吔。
門外傳來一聲:哎——就有“咚咚”跑步的聲響。
胡老師頓時滿臉通紅了。他瞪一眼姚金方,急道,別聽他胡說,俺們就要吃飯哩。
想是人已經跑遠了,沒有聽見他的話。
姚金方一臉的壞笑,說道,羞啥兒羞哦,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