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其實是隱隱期盼著這個日子的,這天一過,一切都已定論,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就算再怎樣情不自禁,也不可能放任自己……
“主子回府了。”丫頭在門外輕聲稟報。
我應了一聲,天色已經全黑,婚宴早就結束了吧,隨口問:“爺現在在哪兒?”心中尋思是該備消夜還是醒酒茶呢?
“主子進佛堂去了。”
“……吩咐廚房備些點心消夜。”我低聲吩咐,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手帕。
緊閉雙眼卻理不清心思凌亂,直到半個多時辰之後,我才站起身,讓丫頭捧著茶點隨我走向佛堂。
佛堂門大開,門口站著秦全兒,見我過來愣了一下,忙上前請安。
“爺還在裡面?”
“回福晉,主子到練功房去了。”
“哦,那你怎麼還在這兒?”
“主子讓奴才在這兒候著。”
我怔了一下,心潮翻湧,腳步卻有自由意識般邁進佛堂。
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麼東西,我凝目瞧去,一顆檀木佛珠正滾動著,又撞到了另一顆……
無聲地深吸口氣,我勉強剋制住顫抖,讓丫頭留下,獨自轉身朝練功房走去。
剛進了院子,利刃劈風之聲就傳了過來。我彷彿被釘住了腳步,再也移動不了。
閉上眼,卻抗拒不了滿耳充斥著的狂亂的聲音,一下下將我砍得體無完膚,當我以為這種折磨永無休止時,一切歸於寂靜。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又有了力氣,走近窗邊。順著半開的窗戶看進去,他正背對著門靠在牆上,燈火搖曳,映著他腳下的利刃寒光凜凜,他瘦削身影長長的拉在牆上,隨著火光的跳躍而劇烈顫動……
我緊緊咬著下唇,嚐到一絲腥甜。
之四
馬蹄踏著石板路發出清脆的嗒嗒聲,在寂靜的夜裡散漫開。
我坐在馬車上,雙眼微啟,看著一旁的小薇。
她正閉上眼休息,沒有血色的臉,連嘴唇都是蒼白的,額頭上滲出汗珠,慢慢滑落。
這模樣和下午見到她的時候可是有天壤之別了。
記得下午到十三貝子府去接她時,見到她讓我愣了一下。從上次在宮裡看到她算起,也有兩個月沒見了吧,她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不復原先大病初癒的荏弱,面色紅潤起來,精神奕奕,更多了一份原先沒有的柔婉嫵媚,整個人象會發光一樣,讓人移不開眼。
這樣的女人,他有可能忘嗎?聽說前陣子他特意找了小薇原來的貼身丫頭送到了貝子府……
任憑心思翻湧輾轉,嘴裡還和她說笑著,談十三的往事,談十三對她的讚譽。
她愣了一愣,然後紅了臉:“他過獎了,過獎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在皇宮呆了這麼久的女人竟還有這樣全不造作的真性情,連我都快要喜歡上她,難怪……
只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這樣的道理她不會不懂吧,男人們要你爭我奪是他們的事兒,可是作為女人,就不該以為自己的位置有多重要……
“是呀,所以我早就決定做胤祥的褲子了。” “衣服可以不穿,褲子總不能不穿吧。”
這是我完全想不到的答案。或者說,是我們這樣習慣了世俗禮教的束縛、習慣了在男人背後默默跟隨的女人從來不曾有也不敢有的想法,可她竟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並且說的理所當然。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邊笑邊看著小薇,終於明白了她的與眾不同到底在哪裡。她的純真、她的溫暖、她的平和,都來源於那隱藏在隨意笑容底下的堅強和自信。
那是我、也是其他皇家女人都不會有的東西。
絕望和認命,讓我長久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