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就是書桌,我忍不住用手抓緊了桌沿兒,突然一陣疼痛從手指傳來,下意識的低頭去看,才發現指關節因為用力全都泛了白,可自從初見十四阿哥的一幕幕卻飛快的從我腦中滑過。
那個為了氣十三而親了我一下,卻被我拿袖抹臉的動作氣的夠嗆的十四阿哥,那個在圍場充滿妒忌的問我,要是十三和四爺同時出事,我會去救誰的十四阿哥,那個在洞房沙啞著嗓音向我敬酒的十四阿哥……我用力的甩了甩頭,還有那個會在未來,被自己的嫡親兄長壓制的後半世再也無法意氣風發的大將軍王……
兄弟奪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過程原就慘烈,不會有半點兒溫情,可惜我卻只能站在胤祥和四爺的立場上去看問題,所以……我低頭讓自己平靜了一下,抬眼看向對面的十四阿哥,牢牢地盯住他,緩聲說,”你是個男人,就有男人一定要做的事,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
十四阿哥大大的一怔,臉上的筋肉微微抽搐著,鼻翅兒歙動,半張了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我暗暗嘆了口氣,天做孽尚可活,自做孽……我慢慢的背過了身兒去,心裡如同塞了一把爛棉絮似的,”你走吧,今後我都不想再看見你”,頓了頓,我終忍不住嘲諷的說,”就算我想看,大概也沒有機會了吧”。
身後”咔吧”一聲響,又靜了會兒,腳步聲兒響起,房門吱呀的開了,又吱吱呀呀的緩緩關起。我靜默的立在書桌前,腦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小腿一陣麻木,顯是站得久了,我舔了舔嘴唇兒,轉身往床邊走去。
“喀啦”一腳踢中了什麼東西,我低頭看去,竟是斷掉的半截白玉筆桿兒,下意識的曲腿彎身去撿了起來,一抹腥紅猛地刺入了我的眼底。眼中沒來由的一熱,怔怔的瞧了半響兒,才慢步走到廢紙簍子跟前,一鬆手……
轉眼又過了六天,再沒人來打攪我,外面也沒有半點兒訊息,這個幽閉的院落彷彿被人遺忘了,我也渾不在意,每日裡除了吃睡,就是不停的寫,雖不知道自己的時間還有多少,卻知道自己還有將近半生的話沒有跟胤祥說完。我既不會刺繡,也不會裁衣做鞋,卻不想不留半點兒念想兒給胤祥,所以只有拚了命的去寫,雖然根本不知道,胤祥終究能不能看見這些……
他終將知道我為什麼離他而去,我並不擔心他會軟弱的為了個女人自殺,就算他想,也還會有四爺,甚至是康熙在一旁看顧著他,但我卻擔心他的多情會讓他過的生不如死,我們之間的感情實在是太過深厚,甚至與眾不同了。
呵呵……我看著手裡的文字苦笑,如果把這篇兒紙拿到現代,大概會被當作勵志文章,拿給憂鬱症患者看吧,今天一整天寫來寫去,中心意思只有一個,就是一定要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門吱呀一聲響了起來,這門實在太老舊了,唯一的好處就是當門鈴用了,不用擔心會發生那種有人進來站你背後,而你還一無所覺的事情發生。身後的腳步聲很輕巧,可能是小太監又來給我送晚飯了,這些天他們和我說的話超不過二十句,而其中回答”是”就佔了一半兒多。
我擺了擺手,”放在一邊兒吧,我一會兒再吃”,”是”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背脊一僵,緩緩的回過了頭去……把子頭,花盆底兒,天青坎兒,素色的八幅裙,七香柔美的面龐瞬時出現在我眼前。
我看了她一會兒,她原本與我對視,沒過一會兒就低垂了目光,我想了想,回頭把手裡的筆架好,未寫完的信拿鎮紙壓住,就把凳子轉了個方向,面朝七香坐好。
“胤祥怎麼樣了”,我輕聲問,七香一頓,低頭細聲說,”十三爺還被拘在養蜂夾道,聽信兒說,雖受了點兒罪,但身子骨尚好,只是看管的更加嚴厲了,不許任何人接近”,”喔,是嗎”……我心裡一寬,康熙果然沒把他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