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佑八歲了,在家也學了不少規矩,不算出挑,但該懂的也都懂。
在來的路上謝姨娘就反覆叮囑過他,知道徐家有個老太爺是需要自己磕頭的。
可他不知道齊老是誰。
多出來的人不在謝姨娘介紹過的人中,桑延佑下意識地朝著桑枝夏看了一眼。
桑枝夏含笑道:“延佑,這是齊老。”
桑延佑瞬間知意,大步走去大大方方的,想也不想跪下就是磕:“桑延佑給齊老請安。”
齊老被逗得好笑,伸手把小傢伙拉起來,手腕一翻掌心裡出現的就是一枚玉刻栩栩如生的獅子頭小印章。
小印章上寫的是桑延佑的名兒,可見是從得知桑枝夏有這麼一個弟弟就開始準備的。
可見其對桑枝夏的看重,以及對桑延佑的愛屋及烏之心。
“拿去砸核桃吃,摔壞了再來找我要。”
桑延佑雙手接過齊老給的見面禮,認認真真地守著禮數又跪下去道謝。
徐三叔原本也想把人叫上前來瞧瞧,可打眼一看桑延佑這跪下就磕的架勢,好笑道:“雖說小娃娃腦袋瓷實,可也抵不住咱家的人實在是多。”
“這要是拿一份兒禮就奉上兩個響頭,回頭腦門都該腫成壽星公了,頂著個壽桃似的腦門,出去可就沒法見人了。”
徐三叔這話一出屋內掀起一片笑聲,許文秀用帕子掩著嘴說:“那就別難為孩子了。”
“往後都住在一處,認人的機會多著呢,也不趕著這一時半刻。”
“老爺子,他們一路奔波至此肯定也累了,不如就先挪步前廳,等把飯吃了歇上幾日再說?”
老爺子含笑點頭:“走走走,都別拘著了,去吃飯。”
謝姨娘母子頭一日抵達西北,徐家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熱情接待。
席面是從得到訊息就開始張羅的,冷盤熱菜擺了滿滿當當三大桌,全都聚在了前廳吃飯。
住在東側院的陳家母子也應邀入席,大人小孩兒分了三桌。
小孩兒一桌以徐明陽為首,小腦袋剛坐齊,隨著老爺子的一聲動筷就熱鬧了起來。
謝姨娘拘謹地坐在桑枝夏的身邊,看著桌上的幾位正室夫人,眼底發熱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席間深深低了好幾次頭,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桑枝夏故作不曾察覺,說笑著吃過晚飯,跟徐璈一起親自把謝姨娘和桑延佑引到了北院中至今空著的側院。
桑枝夏說:“娘,我和徐璈住在北院,您和延佑就緊挨著我們,中間只隔了一道牆,您要是有什麼事兒,只管讓延佑過來叫我,或者是隔著牆高聲一喊,我聽見立馬過去就行。”
跟京都中的桑府相比,眼前徐家的院落屬實算不得豪闊。
可屋簷砥柱流暢大氣,紅磚白牆清爽鮮明,入眼又是另一幅畫色。
謝姨娘眼眶還是紅紅的,啞聲說:“我們大老遠地跑來,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麻煩。”
桑枝夏等徐璈把門開啟後笑著說:“家裡人都是好性兒的,您今兒也都見著了。”
“等日後來往多了,您就知道我在路上跟您說的都是真的了。”
桑枝夏理解謝姨娘驟然間不適應帶來的侷促,也願意給她更多的時間來慢慢適應。
只是……
“娘,席間我婆婆和嬸嬸們說得在理,您往後就不可再自稱奴婢了。”
都是一家人,那就用不著細分出主僕尊卑。
桑家曾經留下的那些陰霾,隨便殘留半點都膈應得讓人萬分不痛快。
桑枝夏裝作沒看到她眼中的惶恐,不緊不慢地說:“往後您對外只管說寡居多年,言自己的姓氏便可,不必再忌憚前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