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劍光兇戾地劃過他耳邊,裴顏勒馬躲閃開,反手就是幾道鏢光,秦王橫劍一掃,伴隨著清脆的撞擊聲,幾枚斷裂的長鏢碎在地上。
「一條狗,算什麼東西,也配來笑話本王?」
秦王緩緩抹去臉側濺上的血痕,狠戾冰冷的眼神釘在裴顏身上,帶著濃濃的殺意。
「殿下。」
許先生策馬而來,急聲說:「殿下咳咳——切莫與他口舌之爭……他便是故意拖延時間,我等當以突圍為……咳!咳咳!」
秦王轉過臉,看見許先生慘白的臉色,他的手緊緊捂著腹部,殷紅的血源源不斷湧出來,失血過多帶來的虛弱,讓他看著搖搖欲墜。
秦王瞳孔一縮。
「殿下,切莫在意一時之氣。」
許先生急促地咳嗽著,聲音越來越虛弱:「只要我等突圍,來日自可捲土重……咳咳——」
秦王緊緊抿著唇。
「臣願為殿下殿後,請殿下即刻率軍往西面……西面突……」
「別說了。」
秦王冷不丁打斷他:「許衡,本王不走了。」
許先生目露愕然,當看見他的神情時,臉色大變:「殿下——」
「事已至此,沒必要這麼多西南兒郎與本王陪葬。」
秦王冷漠說:「傳本王號令,停止進攻。」
「殿下!」
「臣願為殿下殿後!」
「臣必以性命護送殿下突圍!」
「殿下不可——」
一道道焦急的呼喊聲中,秦王卻抬起頭,遙望著對面巍峨的城牆。
明黃的旌旗隨風飄揚,他對上皇帝深邃默然的視線。
直到西南叛亂的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也許自己真的不適合那個位置。
至少他做不到,隱忍著那麼多年,矇蔽了所有人,用這種出乎意料的方式,圖窮匕見,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輝煌的勝利。
帝者詭也,這個男人的心思之深沉莫測,他大概一輩子也比不上。
皇帝負手而立,遙遙俯瞰著秦王,半響,他突然吩咐範斌:「取朕的弓箭來。」
「秦王殿下終於要投降了?」
裴顏冷笑一聲:「殿下這一輩子,眼高於頂,頤指氣使,恐怕從沒想過,會淪落到今日的境地吧。」
秦王卻收斂了所有怒意,淡淡掃過他一眼,勾起唇角:「成王敗寇,本王既然敢賭,就自然輸得起,至少比起你從一開始就放棄所有可能、永遠屈居人下,本王此生無憾,輸也輸得痛快。」
這時,他餘光瞥見城牆上,皇帝握住一柄大弓,搭上一支長箭,正對準自己。
裴顏眸色微暗,剛要說什麼,秦王反手橫過長劍,劍尖抵在自己的喉口,倏然一笑,語氣森然嗜血:「若不是還要本王那皇兄容下我這些臣下的命,裴顏,今日本王死,也必然要你陪葬。」
裴顏一怔。
他看著秦王,沉默片刻,承諾:「馬革裹屍還者,就是我們裴家人敬重的英雄,我裴顏雖與您有仇怨,但是絕不會牽累無辜,西南將領兵卒但凡歸降,無論是陛下還是我,都會保他們無恙。」
秦王闔了闔眼,半響冷冷道了一聲:「……謝過。」
裴顏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從秦王嘴裡聽到這兩個字。
他看著秦王,默然勒馬轉身,號令眾軍:「退!」
那支城牆上的大弓已經拉滿弦,箭矢鋒芒畢露,蓄勢待發。
秦王心頭冷笑。
他便是死,也不可能死在別人手裡。
少年離京,母妃奪權,金戈鐵馬,鎮守一方……半生榮辱如畫影在腦海中劃過,他昂起頭,卻看見那一道纖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