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嗓音沙啞:「方愈,她還是個孩子……她是我妹妹!她不能死,我不能讓她死。」
方愈不由看向那少女,心頭說不上什麼滋味。
他是大夫,從來醫這世上最難的重症,見慣了生死,心已經冷硬如鐵,但是看著這個少女,仍然會莫名的心軟。
方愈想,大概是因為她的眉宇太純淨了。
該是怎樣一個姑娘,才能在明知將赴黃泉時仍然淺淺的笑,坦然乾淨得像是沒有一絲陰霾。
方愈不知道,但是方愈莫名有些不忍看她死去,就像不忍雪山那朵聖潔的雪蓮還沒盛放就無聲無息地凋零。
李稷突然說:「我讓你去嶺南找的東西,在哪裡?」
方愈怔了一下,皺了皺眉,轉身開啟自己的醫箱,從裡面取出一個泛著寒氣的玉盒。
他開啟盒蓋,裡面是一顆拇指肚大小、盈白色狀若珍珠的小珠。
「這就是你要的,我按照你說的地方,用了些手段,在當地長老那裡換來了這個,據說是他們部族代代相傳的至寶。」
方愈遞給他,邊問:「這是什麼東西?我碾過一點粉末,又似是草藥,又似是礦石,到底也沒驗出是什麼,最後那點子粉末我餵了一些動物吃,似乎有療傷的功效。」
李稷捏著那一顆小小的雪珠,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李稷似是自言自語:「方愈,你相信轉世輪迴之說嗎?」
「輪迴?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方愈初時不解,突然像是想到了,盯著那顆雪珠,神色漸漸震驚:「你是說這——」
李稷笑了笑。
前世他南征北戰,雖然賺得滔天權柄,但是也暗傷沉痾累累、積勞成疾,身體每況愈下,後來嶺南的官員向他獻上此物,名為雪魄珠,是天地靈寶,有起死回生之神效,他吃過無數奇珍異寶,療效寥寥,深知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他服用之後,果然效果不顯,他也並不以為然,權當是多吃了一口補藥,聊以安慰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經年之後,這雪魄珠真的發揮了作用,當真是有起死回生的療效。
他不知道,這一世的雪魄珠對她有沒有用,是能讓她活過來?還是仍然擋不住她死去、卻會讓她在下一世重生?亦或者根本沒有作用。
但是他必須要試一試。
李稷架起喬安的脖頸,捏起那顆雪魄珠,餵到她嘴裡。
「等——」
方愈還沒來得及阻止,那顆雪魄珠已經融化在喬安口中。
方愈撓了撓頭,吃都吃了也沒辦法再讓她吐出來,乾脆走過去,重新搭起她的脈。
李稷坐在床頭,纖弱的少女倚在他懷裡,小小的腦袋搭著他的胸口,垂落的長髮發尾掃過他的手背,癢癢得發麻。
他抬起手,給她捋了捋打成結的頭髮,輕輕捋順了垂到她耳後,動作輕柔而自然。
方愈坐在床邊,抬眼正看見他這理所當然的舉止,表情不由地怪異。
要是沒親眼看見,打死他也想不到,李稷還能有這樣柔情寵溺的一面。
這天底下最涼薄冷酷的人,竟然也會疼妹妹,還不是親妹妹。
不過,這個模樣……若說是兄長對妹妹的,是不是有些過於親暱自然了些?
方愈暗自嘀咕了一下,也不再多想,低頭沉下心來,繼續給喬安診脈。
在方愈不敢置信的注視中,指下的脈搏跳動由幾近於無的細弱,緩緩的加快、加重。
「這——」
方愈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李稷頓時抬頭看向他,目光中是方愈從來沒見過的緊張,期待得近乎脆弱。
只這一眼,方愈就知道,這個天下最強大的男人,終於也是有了自己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