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裡的會開完之後兩三個星期,便到了麥收時節。
以前農村的學校都有春季挖草藥、麥假拾麥子、秋收攬花生的勤工儉學勞動,每個年紀段的學生有自己年紀段的勞動份額。完不成任務的話,要麼家裡幫忙填補上,要麼週末不休息由老師帶著繼續去幹,跟每個村的義務工一個性質。這幾年正逢朱總理推行教體改革,山區幾十個鎮子上的中小學校從上往下都將那義務勞動給取消了,可雖然免了麥收時的義務勞動,作為本地比較忙的麥假卻還一直保留著,為的是讓孩子能回家搭把手,幫忙拾個麥子看個場院什麼的。
初三下學期的課本就因為技校招人上得有些斷斷續續,這會兒又趕上了近一個周的麥假,青雲直接託人將鋪蓋從宿舍給捎了回來,這是打算連學校都不去了。
林民又恨又惱,可因為正忙麥收,青雲這妮子又耍了個心眼,這半天躲到她大姨家去另半天又躲到她鄰村的同學家裡,林民實在抽不出時間來修理這混賬姑娘,便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先由著她去了。
這時候是兩千年出頭,雖然大型收割機還沒在全國普及,可半自動化收割機卻已經悄然出現在丁槐村的田間地頭。麥收時極忌諱陰雨天,特別是半路雷陣雨,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偏偏能澆倒好大一片麥子,溼了麥穗兒生了芽。到了這個時候,只要麥子有那趨熟的跡象,家家戶戶便是寧可趕著月亮捎了黑,也要將麥子收回到場院裡才算安心。
已是春末夏初,白天太陽忒毒,為防中暑,林民跟玉秀便趕在月亮明亮的夜裡下地割麥子。
割倒的麥子一捆捆地矗在地頭上,像一個個小蒙古包,蹲在田間地頭,等著白天用拖拉機拉回家。若有那地頭兒正好臨著大馬路或麥田周圍地勢頗平的,便一邊叫來收割機,一邊叫來打麥機,再在馬路上或三輪車上鋪一層塑膠油紙,那邊田間機器割下來的麥子剛送到打麥機裡,這邊塑膠油紙便直接攏著麥粒了。這樣出來的麥子,回家只需在平房上晾一晾,揚一下場即可。這是最方便快捷的法子。
林民家的二等地便靠著丁槐村通老鍾家村的大馬路。因林民嫌收割機割得麥茬太高,不便宜種苞米,他們家的麥子仍由夫妻倆手把手地割著。白日裡割好的麥子這會兒正一垛垛地堆在地頭邊上,而地裡尚有一畝有餘的還沒割完,不過是明日白天的功夫。
一連兩三天,夫妻倆都是從吃了晚飯一直搶收到晚上十點多。之後,林民便直接在地頭上撐起拖拉機鬥來打個地鋪,方便在這看著麥子,玉秀則抱著早已睡熟的兒子回家。
明媚的月亮帶著幾絲清淡的雲彩直愣愣地掛在天上,夜晚的田地裡一片祥和,連麥穗上都籠著一層淡光。尚未入夏,知了猴兒還沒從地裡鑽出來,自然地,夜晚也沒有“知了知了”的嘈雜聲兒,倒是不遠處的水塘邊上時不時會有幾隻癩蛙呱呱叫那麼幾聲,合著遠處林子裡傳來的布穀聲兒,顯得有些單調寂寥。
林民斜躺在麥稈兒堆成的地鋪上,一手捏著一支菸,一手壓在腦袋後權做枕頭,心裡想得,卻是自家那倔犟不聽話的閨女。
一直以來,林民對閨女青雲的喜愛就超過兒子雷達不少。或許是因為家裡一直是兄弟倆,鄉下小子又是淘氣惹人厭的,所以對小子就沒那麼多稀罕了。再加上青雲是他跟玉秀的第一個孩子,不得不說,林民對這個女兒疼愛有多深,那期望就有多高。
林民到現在都尋思不明白,當初那個年年拿學習獎狀、回家就知道寫作業的好娃子咋就對上學這般不待見了呢?!瞅瞅整日裡跟自家姑娘一塊兒上學的解家四丫頭,平日裡到他們家串門,看到桌上有個韭菜炒雞蛋都饞得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