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眨眼之間,席間的人全部都被拖入了這幻境中。
隆冬臘月的天,北風呼呼地刮著,卷著冰渣子就往人身上拍。
男孩兒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襖子,凍得臉色發紅,直打哆嗦,體內躁動的妖氣和瘴氣更是幾欲破體而出,疼得男孩兒說不出一個字來。
就算再冷,他都不能後退,他要到蜀山去,去蜀山拜師,去斬妖除魔,去報仇。
五歲的時候,他的娘親撒手人寰,八歲的時候,父親病逝,自那時候起他就跟著舅舅一家一起生活。
舅舅與舅母待他很好,舅舅雖說只是個普通的縣令,但常常抱他在懷裡教授他經史子集。
後來,舅舅一家全被妖怪吃了,就剩他一人僥倖苟活。
目睹這大雪封山,天寒地凍的這一幕,常清靜微微一怔,緩緩攥住了手裡的「行不得哥哥」。
那個男孩兒是他。
他早慧,在舅舅一家被妖怪咬死後,匆忙收拾了點兒銀子上路。大錠的銀子收在袖子裡,碎銀子就塞在了腳踝那兒,襪子裡套著。
男孩兒凍得彎腰摸了把鞋面,鞋面上結了一層的薄冰,腳趾頭凍得已經沒了知覺,手一掰,就能掰斷。
下了雪的山路難走,男孩兒下一個打滑,整個人就磕在了路面上。
大雪把路上的石子都凍得又鋒利了一層,摔得時候雙手往地上一撐,摔得手掌都磨破了皮,鮮血霎時間便滲了出來。
男孩兒咬咬牙,扯下身上一塊布,扯成布條,纏在手上裹了裹,將眼裡的淚憋了回去,繼續念。
一路上,他提心弔膽,生怕有妖怪追來,一腳踩到雪堆裡,就容易拔不出來,好不容易拔出來了,鞋子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呼呼的風雪吹花了常清靜的眼。
他卻不能停,一停準就凍成了個冰棒。
就是這般堅韌的意志,支撐著他一個八歲的男孩兒走到了蜀山,等他走到蜀山的時候,他也差點兒凍死在了山門前。
由於沒有了親朋好友,孑然一身,倒也不需要拜別俗親。蜀山掌教張浩清看他可憐,將他收入了門下,又在眉間蘸了點兒硃砂,幫他壓制妖力,更換衣服、鞋襪,著履系裙披道服,梳頭戴冠。
在蜀山這些年裡,當初那個被風雪凍得直哆嗦的男孩兒,長成了不苟言笑,衣領都束到最高,凌厲嚴厲的執劍小師叔。
再然後,他下山歷練,碰到了桃桃。
桃桃和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姑娘都不一樣。那是常清靜第一次和個同齡的姑娘接觸,難免手忙腳亂。
兩個小孩跌跌撞撞,經常在除妖的道路上摔得頭破血流。
寧桃不會殺雞,每次只能苦著臉拜託他。
常清靜他殺妖殺得比較多,殺雞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將雞脖子一拽,割開喉管,而寧桃就跑得遠遠的,嘴裡還念念有詞。
「小雞小雞你別怪,你是人間一道菜,今年早點兒去,明年早點兒來。」
「我爸媽殺雞的時候,我媽總是這麼念。」寧桃欲哭無淚地說,又看到了常清靜臉頰上沾著的雞血,趕緊踮起腳尖,舉起袖子幫他擦了擦。
擦到一半,又頓住了,往後倒退了一步,舉起手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
「小青椒,你是不是長高了?」
常清靜覺得不解。
明明是他長高了,她卻比他還激動,拉著他走到牆角,扶著他肩膀。
「站好,我看看。」
拿起木炭用力地化了一道。
「你現在有170啦,再長長說不定能長到180的!」
寧桃就像是對「1米8」這個她們世界的度量方式有執念一樣,總是安慰他他一定能長到1米8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