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聽到夫子的誇讚,舅舅總是很開心,拉著他問他想要什麼。
於是,他床頭便多了一隻風箏。
只是沒有人同他放,他也不敢放,不敢貪玩,不敢放縱,生怕課業落了下來,舅舅會失望。
可是誰能想到,就連這份愛意也被奪走了。
他去了蜀山,被掌教收為弟子,又不自覺地貪戀師尊的那一份愛意和溫暖。
可是張浩清門下弟子眾多,想要在其中出類拔萃,博得師尊歡心,唯有加倍的努力。
身為掌教親傳的關門弟子,執劍小師叔,他的一舉一動,言行都得端正,以身作則。
就像一棵小樹,被鐵絲捆著,一直端端正正地按照長輩希冀的方向長大。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其實也像莽撞的愣頭青一樣,憧憬著叛逆,這念頭只隱藏在心裡,稍有浮現,就被他迅速壓了下去。
不管有意無意,他都在不由自主地關注蘇甜甜,或為了愧疚,或為了她身上隨心所欲的自由。
這關注一開始無關乎情愛,直到,蘇甜甜不依不饒地將他拉入了泥潭。
起初,他覺得這愛十分淺薄,甚至覺得煩躁苦惱,直到那三家弟子促狹地說出:「蘇姑娘背了你一路!」
「我們讓她歇歇她都不肯。」
她的手上滿是縱橫的血痕,卻依然落落大方地,昂起頭,笑著說,「因為,我喜歡小牛鼻子啊!」
在夢中,常清靜迷迷糊糊中感知到了那溫暖的身軀。
她跌跌撞撞地背著他,摔倒了就再爬起來。
他想叫她別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為這堅韌所震撼。心臟在胸膛裡瘋狂跳動,他如同渴慕陽光的樹苗,被這堅韌的陽光灼傷了。
他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夢裡,常清靜幾乎又回到那山洞裡。
蘇甜甜跌跌撞撞地背著他,她身形單薄,壓不住他身上的重量,如同被壓彎的稻禾,她嚎啕大哭,「小牛鼻子。」
常清靜費力地想要掙扎,在夢裡不必拘泥那些規矩禮節,這是他第一次秉承內心的真是想法,他努力伸出手,想要替她揩去頰側的濕發。
「別、別哭了。」常清靜動了動唇。
手臂卻重若千鈞。
蘇甜甜擦了把眼淚,又顫巍巍地想要站起來。
這時候,常清靜驀然察覺到自己能動了,他面色一變,立刻站起來。
抬眼,對上了蘇甜甜灰撲撲的狼狽的臉。
蘇甜甜:「小牛鼻子?」
夢裡是不必拘泥那些的,夢裡,他無需掩藏自己真實的想法。
常清靜指尖微微一動,閉上眼,努力不再去想謝濺雪,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口乾舌燥,心中忐忑不安,在蘇甜甜驚愕的視線中,將她擁入了懷中!
少年冰冷的面龐微微動容,他們在廢墟中相擁,彷彿天地也開始旋轉了。
心魔夢境是不會騙人的。
他喜歡上了蘇甜甜,喜歡上了那個背著他踉踉蹌蹌的少女,喜歡上了這份唯一的,如同天光散落下來般的愛意。
可是,突然間,常清靜又想到了謝濺雪。
想到了兩人撐著傘行走在大雨中。
少年皺緊了眉,壓抑住內心的戾氣,張了張嘴,忐忑又鄭重,幾乎迫切地般說,「甜甜,我,我喜——」
話卡在了嗓子眼裡。
常清靜微微睜大了眼,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兒。在蘇甜甜身後,他突然看到了寧桃。
寧桃站在洞口,朝他用力揮揮手,身上穿著那身藍白色的古怪的衣服,背上背著大大的書包,踩在地上。
「小青椒,我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