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琛救了他一命,嚴格來說,那一天晚上如果不是周南琛突然出現了,他可能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那天晚上,十七歲的他,想從八樓高的天台上跳下去。
十七歲的章清想過很多次不同的死亡,想的最多的還是從高處下墜。
他夢到過很多次下墜。從黑暗裡縱身一躍,在黑暗裡下墜,下落的時間久了,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下墜還是在飛翔。
腳下踩不到實物,四周空蕩蕩的什麼也摸不著,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然後空無一物。
爬上商場八樓天台的時候,章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也許是為了結束生命,也許是為了吹吹夜風,也許只是他太想停止夢裡那場不知道是在下墜還是在飛翔的漂浮。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翻過了那堆充當柵欄的鏽鐵絲網,雙腳站在了平臺的邊緣。
那天晚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是打傘也擋不住雨絲、不打傘又會全身濕透的天氣。
直到現在章清還是覺得,從那個視角俯瞰下去的城市美妙極了。
放眼望去,霓虹燈聚成了河流,車輛在河流中奔湧著,行人緩緩在河流裡沉浮,像一群溺水的螞蟻。
跳下去,他就能變成河流中的一滴水,消失在茫茫雨中。
章清現在想想,要說那天晚上到底遇到了什麼絕望得非得自殺不可的事,其實也沒有,連和父母爭吵的句式都跟平時一模一樣。
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太浮躁了?
你這麼聰明的腦子,但凡努力一點,還能考出這種成績?
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是不是故意惹我們生氣?你太讓人失望了!
其實這些都是他們倆平時隔三差五就會念上一遍的話,但就在那天晚上,章清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覺得一秒鐘都無法再忍受下去,覺得自己再在這個家裡呆上一秒鐘都會瘋掉。
於是他連手機都沒拿,一頭衝進了雨裡,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天台邊緣。
說來奇怪,章清有點恐高,平時對高處還是很忌憚的。但那天他站在天台邊緣,雙腳穩穩的,連一絲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如今他確定,如果當時周南琛再晚兩秒鐘出現,他就會跳下去了。
「喂!」
周南琛第一遍叫他的時候,章清沒回頭,或許是沒反應過來,畢竟他又不叫「餵」。
「喂!要跳樓的那個!」背後的聲音又喊了起來。
這回句子裡的指向性比較明確了,天台就這麼大一點兒,要跳樓的應該就他一個。
章清只好不情不願地轉過了頭,看到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站了個服務員打扮的男生。
見他回了頭,那男生立刻朝他走過來。
「別過來!」章清下意識地喊道,並沒意識到自己用了句電視劇般的俗爛臺詞,「你再靠近我就——」
「你就跳下去是嗎?」男生不往前繼續走了,舉了舉雙手做了個投降姿勢,「沒事,我不是攔著你跳樓的,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換棟別的樓?」
「什麼?」章清有點傻。
「我在這裡工作。」男生指了指身後,「八樓的快餐廳。」
「哦。」章清說。
「你要是從這跳下去了,我們餐廳生意肯定沒了。如果你實在要跳樓的話,能不能換棟別的樓啊?」男生耐心地解釋了一遍。
章清大概又愣了那麼兩秒鐘,怒火突然溢滿了胸口,「你他媽有病啊!」
「我有病?」男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大晚上的淋著雨跑天台上來跳樓,咱倆誰更有病一點?」
「你以為隨便哪棟樓都能上天台嗎?」章清氣得不輕,沖他大吼,「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