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理石山巒懸浮在天上,滿是一種肅殺蕭索的隆冬意境。
地面上,放眼望去大地之上一片蒼茫,出了灰白和深褐色,整個視野中數百公里方圓便在沒有其他的任何顏色,遙遠的地方似乎有白雪覆蓋的針葉林,隱隱地昭示了這片大地上同樣也暗含著的生機。
身體四周是一種灰白的近乎沙土冰晶的混合物地面,連嗅到鼻腔中的都是一種蒼白中帶著絲絲乾冷的冷風,一簇簇枯黃乃至灰白的草葉在沙石冰晶的縫隙中探出頭來,全身上下看不出半點生機;偶爾一兩片灰綠和深棕色的苔蘚類植物,乾巴巴地緊緊抵附著在灰褐色的岩石縫隙上,上面滿是白花花的冰霜凝結物,如同一處處凝固的冰雕藝術品,卻也能讓黃裳的心神中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愉悅。
這就是一個被寒冷凝固冰封的世界,沒有發芽、沒有生長、更沒有開花結果,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寒冷冬季,水分凍結,岩石凍結,泥土凍結,連一點綠意都只是被冰雕封存的藝術品一樣,除了呼呼的寒風,這裡似乎連時間的都是凍結的。
但是,當黃裳的心神更加深入地探索分析這一片枯寂的世界時,黃裳似乎聽到了凍土層下那緩緩流淌的冰冷暗流,所過之處悄無聲息地滋潤著這片死寂的大地,一些為不可查的根系悄悄地汲取著這來自不易的水分,黃裳恍惚中似乎聽到了那些根鬚在發出一種“滋滋~”的細微吸水聲響。
黃裳的感知順著那些被汲取的水分慢慢向上延伸,數尺深的凍土層裡,一團一團若有若無的生機暗暗潛藏著,如果不是那些水分的引導,甚至黃裳都發現不了,僅僅是在自己周圍數平米的範圍內,就有著不下十團這樣的生機,它們或是深藏的灌木荊條,或是雪原苔蘚,又或者是那些看似枯死的灰白草葉,所有的根系都深深地扎入凍土深處,默默地生長著,壯大著生機。
一枯一榮的生死兩種極端,在這遼闊的雪原上,在這些毫無靈智的,甚至單細胞結構的植物身上演繹無餘。
黃裳的心神完全地沉浸到了那種徘徊在生死邊緣,全部生機內斂,外在一片枯死的枯榮共體得境界當中,但是周身數丈範圍內的一切動靜全都清晰地反映到了他的感知當中,這不是精神力的觸控,這些感知來自身體,來自感官,眼耳鼻舌身意,捕獲色香味聲觸法。
就在剛才剛剛經過的那一處雪丘下方,有三個微弱的心跳血流聲,三條長愈三尺的大蛇正在其中冬眠,一切生命氣息都全部內斂,大部分的身體器官暫停了工作,只有微量的血液在其中迴圈,這三條蛇的氣息,和那一處雪丘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如同這三條長蛇本就是雪原的一部分。
剛剛俯身掠過的那一處裂隙中,有一隻長有一掌的白色蜈蚣正緊緊地貼在蒼白色的岩石之上,整個身體都變成了岩石的一部分,沒有心跳,更沒有血流,那兩顆同樣呈現白色的細小眼珠死死地盯著前方三尺遠的地方一頭雪地狼蛛的身影,數十對腹足正以每秒不到一毫米的速度緩緩挪動著,帶起的動靜幾乎微不可查,但是卻被黃裳按在雪原上借力的雙手清晰地感覺到了這股細微的氣流震動。
而那頭雪原狼蛛兩瓣小鐮刀似地利齒輕微地開闔著,前段的兩隻鋒利的節狀肢體正往一條岩石縫隙中不斷地探索著,節狀下肢上長滿了一種白色的剛毛,兩三下便將一隻米粒大小的灰褐色小蟲掏挖了出來,送入了那不斷翕動著得兩瓣利齒當中。
生存與死亡,殺機和生機共存,枯敗死寂之中蘊藏著無數的生機,悄悄暫放的生命卻不知何時會消失在另一捕食者的腹中,這才是真正的生命與輪迴,生與死的奧秘,莫過於此。
黃裳悄悄地掠過這片殺機與生機共舞的大地,心神默默地感受著這一切,心中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這是對生命的一種領悟,對自然的一種感悟,也是一種心境上的洗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