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很穩定,甚至在班上是超群的…」
張書妘說著,有點後悔告訴林宇儂沈老師的話,感覺自己正壞了女孩一整天的心情,講什麼都沒有辦法彌補了。張書妘太清楚那種凡事都要求最好的心態,知道只要有一丁點瑕疵都能讓林宇儂耿耿於懷許久。
林宇儂不發一語、面無表情的模樣,讓張書妘也陰鬱了起來。
「…雖然這種語文天份我從週記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女孩「噗哧」一聲笑出來時,張書妘真是鬆了口氣。
「唉,宇儂…」張書妘小聲地嘆,「妳有問題就問,好不好?我也不喜歡妳,自己把事情悶在裡頭。」
「是沈老師叫妳幫我的嗎?」
林宇儂「啪」的一聲折掉美工刀的一節刀片,抬頭看張書妘。
「沈老師跟我提過,但對妳…」
對妳,我可沒有什麼幫、不幫的討論空間——妳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
林宇儂「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切紙,那馬尾因為工作的關係微微晃動著。
如果還看不懂林宇儂這一刻的低落,就太枉費張書妘心細、還有她對林宇儂的理解。
到頭來,張書妘還是伸手從後抱住了她。
就不信這種時間,還會有人跋涉正午的操場來問問題,張書妘沒有多加思考就賭上了這一把,總之林宇儂的心情不佳比什麼都重要。
聽得見女孩呼吸停住了兩秒多,然後又紊亂的繼續吸、吐,張書妘感覺得到瘦削的肩胛骨在面板下的形狀,甚至還可以數林宇儂的心跳,悶而低迴的敲擊聲,象是她說不出口的牢騷。
「還這麼年輕,怎麼這麼多煩惱?」
林宇儂輕輕嘆,伸手握住張書妘在她腰際的手。
「我不是沒有努力過,但社會科就是那個模樣。」林宇儂小小聲地說,「我想這不是讀書不讀書的問題,是天份不天份的問題。」
張書妘懂得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自我放棄,是一種認清現實。就好比張書妘對美工束手無策,林宇儂對於社會科也有顯著的障礙。
她不是不聰明、成績也不是無藥可救,只是在學術表現相仿的同儕間稍差了些,卻因為林宇儂對自己的自我要求極高,這一切會被放大成一塊凝滯住的問題。
「天份…」
「班上有人,只要一天一小時就可以讀好歷史,我必須要花三倍時間…」林宇儂拉開張書妘環抱自己的手,轉過身看著她。
「…我想我就再一次屈於現實會比較容易,畢竟社會科雖然是升學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並不一定必要。」
語調下降,雖然這麼說著,但聽起來相當的不服氣。
張書妘很希望林宇儂擁有改寫自己人生的能力,不要有這樣固執而看不清現實的爸媽、可以有輕而易舉駕馭學業的能力,不要老是對現實屈服,不要老是鬱鬱寡歡的。
張書妘向外頭掃視了一圈,伸手抱住林宇儂,輕輕拍她的背。
「做那些,妳覺得應該做的。」
她聽見林宇儂小聲的笑。
「…放輕鬆,不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
張書妘知道拿別人說過的話來安慰人好像有點卑劣,可是這正是林宇儂一個月前對著自己在殘障廁所講過的話。
那段言語讓張書妘懂得抉擇這麼一回事,理解到生命中未必所有事物都有個一定得如此的形式,於是她得以喘息,以另一種方式前進。
林宇儂笑著,往張書妘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抄襲。」
「呵,把妳給我的話,還給妳。」
因為妳救了我,所以我也想當,那個拯救妳的人。
林宇儂埋在張書妘的肩頭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