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就要試著活動了,得想法握住毛筆才行。要是怕疼,今後可能連書法都大為遜色了……”他對東方諧說。
東方諧笑靨似桃花:“純彥……我其實也不想寫字了。”
“什麼意思?”
東方諧還是笑盈盈的望著燭花:“沒什麼,只是想明白一些道理。我這樣的人,活著就是尋個開心,找個樂子。當初參加科舉,也就是抱著揚名,並且到京城來風流一遭的念頭。現在這個夢我做夠了,便宜也沒少撈。趁我還有命,回到四川當個鄉下人。每天樹林子轉轉,看看大江,日子倒省心了。”
方純彥呆滯的望著他。東方諧用手指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好歹總歸和狀元郎文曲星一起巫山雲雨過……這個機會不是人人有的。”
“你別動我!”方純彥扭開頭。等他靜下來,才發現東方諧的眼睛中滿是傷感,他雖然輕飄的笑,臉色卻異常的蒼白。
他想起第一次這個人用手指摸他臉的情景,當時他惱怒,羞慚,可是心裡卻湧起一種奇異的,與正常生活相背道而馳的神妙感覺。也許在那個時候,他就入甕了……兩個人沉湎肉慾的時候,他好像也不很把東方當回事。可這幾日大家一本正經的朝夕見面,他卻有點擔心,擔心什麼呢?他不清楚……
東方諧溫柔的說:“純彥,這次多虧了你們夫婦。過幾日我的傷勢痊癒,就自動請求離職。我實際上沒有資格參加科舉,若公佈了家事,就必定丟官。只盼皇帝打發我去了便罷……。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以後我們也見不著了……”
方純彥冰雪一般的臉似乎被熱力融化,但他不慣於作表情,即使此刻,臉上也顯得嚴肅的很,他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東方諧又說:“我們都回不去了。在翰林院相好之時,我們都講:彼此太認真了,就是累贅了。我一直不以你為累贅,你也不。到了現在,大家一來二去的成了朋友,做那樣的事好象就沒意思了……”
方純彥不安道:“我又沒有想你怎麼樣。只是擔心你能否安然的離開……東方,我一直想問你,那天楊青柏被殺,你到底在哪裡?”
東方諧直視他的眼睛:“我確實在翰林院內。你還記得我發現了楊青柏在妓院裡打賞女人的金錠以後非常生氣麼?因為我確實沒有想到他還靠著我向別人勒索錢財。我也特別恨那個人多管閒事。所以,這一天晚上我是想去找楊青柏理論的。我知道甲秀林裡面有一個廢棄的倉庫,算好了時間,想要是他再胡攪蠻纏,我就把他想辦法騙進去鎖上,讓他在裡面赤身裸體凍一夜……。那天傍晚後我就沒有離開翰林院,一直呆在你的書樓裡。可事情偏偏出了差錯。我晚上到了書廳,盧修這個死讀書居然一反常態出去散步了,我比較擔心他是否會去花園……因此楊青柏說什麼,我都假裝笑眯眯的敷衍……韓逸洲會錯了意,居然片刻之後也出去了,連拉他都拉不住。這樣的話,按照規矩,最後一個值班翰林是絕不能離開書廳的,不然被人發現必定受罰。我只好放棄了自己的計劃,楊倒滿心氣憤,他反而指責我不守規矩,懷疑我在皇帝面前進了讒言,讓他被貶。他還提起我的私事,說到你……還說起……我和他爭吵起來,就在這時候,窗外有人好像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出去一瞧,好像是有個人跌跌撞撞的提著燈籠走。我跟了他一會兒,這才發現原來就是翰林院的那老醉鬼更夫王老三。我本想問他為什麼叫我?但想起來何必和這種人理論?只怕是我與楊青柏的爭吵叫他聽了去不雅。我泱泱不快的在甲秀林轉了一圈兒,就聽到響動,過了一會兒,我在樹蔭裡看見盧修和韓逸洲向那邊跑去。我想莫不是出了事情?但我現在出現在這兒豈不是說不清?於是我趕快拿著你給我的書樓鑰匙,從書樓後院爬牆逃了出去。正好你送我的一隻鴿子在我家呢,我當夜就透過他和你串了供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