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放回羽絨服的外套口袋裡,陸喆撐著牆壁又試了一次,這回他緩緩地站起來了。已經打掃完這一層樓,準備上去的阿姨聽到動靜回過身,只看到他扶著牆壁,低著頭往下走的背影。
來到一樓側面的出口前,陸喆看到了外面風雨飄搖的世界。
儘管時間不到六點,但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厚厚的層積雲像弄髒的棉花遮滿整片天空,地面隨處可見的積水上盛開著大大小小的水花,滂沱的世界如一幅被沖走顏料的水墨蓮花,頹廢地枯萎著。
陸喆只是在門邊站了一會兒,病號服的褲腿就被風吹來的雨點打濕了。
他的燒還沒退,他也無意在這個時候淋雨,但他不想再待在醫院裡了。現在他只想離開,不管去哪都好,他想到沒有人的地方去。
跨入雨中,從側門到醫院外面的馬路不到兩百米距離,陸喆身上的羽絨服淋濕了大半,鏡片上也覆了厚厚一層雨水,他拿掉眼鏡,在有些模糊的視野中來到大門外。
這裡有兩輛空計程車在待客,陸喆去開第一輛車門,司機竟然把門鎖上了,豎起暫停載客的燈牌。他又走到後面那一輛,這個司機倒沒有前面那位缺德,不過在他開門時大聲提醒了一句,因為他身上濕透了,要多加100塊才肯走。
陸喆從錢包裡拿了張500塊遞給司機。
他一臉麻木的表情,上車以後也不擦臉上的水,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司機雖然覺得他有點問題,但是看他出手這麼大方也就沒吭聲了,按了打表器往目的地開去。
路上有些擁堵,街道上隨處可見下班回家的私家車。
曾經他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在流浮開館之前的那段時間裡,他每天都過得忙碌且充實,可惜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鄭海悅有發訊息關心他的情況,哪怕知道鄭海悅不會嘲笑他,現在的他也不可能再融入到流浮那個溫馨自在的環境裡。
下車時他覺得頭又開始昏了,摸了摸額頭,好像體溫有升高。
到家後他找了退燒藥來吃,脫掉濕了的羽絨服,和病號服一起丟進洗衣機。
在臥室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他兩邊鼻子都堵住了,腦袋愈發地重,胸口也悶得想吐。
看著臥室的床,他其實很想躺下去好好睡一覺,但是如果繼續待在這裡,李致遲早會找來。
還有爸媽,如果發現他不見了,林苑虹肯定也會來找他。
從儲物間裡取出行李箱,陸喆找了幾套換洗衣物放進去,再把護照和回鄉證都放進揹包裡。
離開家之前,他將大門的密碼重置了,刪掉了李致的指紋錄入。
外面的雨勢比起回來時稍小了些,他在打車軟體上下了單,等到坐進車裡,已經昏得快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前排司機見他很不舒服的樣子,問他要不要去醫院,他咳嗽幾聲,讓司機開去機場。
去的路上比回來時更擁擠,陸喆在車後座迷迷糊糊地睡著,抵達目的地時身體還是很難受,不過視野清晰多了。
他下了車,拖著行李箱走進機場。
剛才收拾行李,他就買了一張最快飛北京的機票。過了安檢,他到候機室坐著,拿出手機想給林苑虹發訊息,卻看到螢幕上又多了好幾條未接來電,全部是李致的。
從認識到現在,這兩天是李致找他最頻繁的時候。以前都是他一直在等李致找,現在不想了那人卻一直打。點開通訊錄,陸喆把李致的名字新增到黑名單,按下確定之後,他仰靠在頭枕上,疲憊地閉上了眼。
像是有什麼感覺順著這個動作從胸口緩緩沉下去,之前就悶得難受的左胸位置開始隱隱作痛,他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等到情緒平靜一些,他重新拿起手機,給林苑虹編輯了一條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