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丹霞趁她一愣神就溜走掉的身影,王姨娘開始在月光下焦慮不安地扭起了自個兒手上的帕子。
剛過正月,老爺周顯就轟著周家未入仕的四爺五爺帶著一大家子都回霍城給太夫人盡孝。
在兵部任著郎官的大爺周松,為盡孝心,只在京中留了個未生養的妾室,王姨娘被打發了跟主母謝氏一起回鄉。
揣著身孕的王姨娘本不欲行,可奈何她除了肚子裡的這個,還有個四歲大的兒子在謝氏身邊養著,被一起帶著上了路。孩子年紀小,又是庶出,名未起,只是喚著文哥兒,這會兒也正病著。
“閨女,聽說五房的雲姐兒吃那苦玄草好了!不如你去向奶奶討個恩典,就說讓文哥兒給哥哥姐姐們試試藥?”,王姨娘想著孃親遞來的話,一臉迷惘,待聽到隱約人聲,凝住神的眼已是一片清亮。
月光如銀,細碎撒著,池中清蓮舒華,波光瀲灩,池水上空飄起霧裡滲著香,將池對面的小繡樓和曲折迴廊氤氳得如夢如幻。
兩個俏麗丫鬟,一個琉燈高挑,一個分手拂柳,更襯得當中的妙齡少女如同剛剛從月宮偷步下凡的仙女,步步生蓮。
周家長女周曼華,清貴高華,樂善好施……想著洛京城裡對周曼華的溢美之贊,王姨娘一咬牙,扶著肚子急步小跑了過去。
“姨娘小心些!”,對黑暗中突然躥出的人影,兩個丫鬟只顧閃避驚呼,卻是周曼華親自伸手扶住了王姨娘,笑語溫柔,如春風拂面。
王姨娘心中一喜,象是抓著救命稻草似的徑直扯住了周曼華的袖子,低聲哀求,道:“大姑娘萬福!您最是心慈。還請救救你弟弟……只要求奶奶行個好,讓文哥兒試試……”
只一件事兒,王姨娘卻說得顛三倒四,再三哀告,羅嗦至極。
周曼華卻極有耐心地側耳傾聽著,然後,在王姨娘的熱切的注視下,緩緩地點了點頭。
時光如漏,夜涼如水……
看著周曼華走進謝氏緊緊閉著的房門後,卻沒半點動靜,挺著大肚子的王姨娘站在院中只覺得腳麻腿顫,肚子也有了不適的墜漲感。
她硬撐了會兒,一看謝氏房裡退出了剛才跟在曼華身邊的兩個丫鬟,又跟了過去陪著小心。
“王姨娘,大姑娘已經跟謝氏一塊歇下了!”,兩個丫鬟相視一眼,其中個兒高些的猶豫了下,輕聲細語地跟王姨娘講了大半實話。
王姨娘驚地瞪大了眼,“要不勞煩二位姐姐,再去稟一聲,請大夫今晚來看看文哥兒也成!”
“這個,王姨娘,我們只是伺候大姑娘的。”,高個兒丫鬟輕聲道,眼角瞄了下謝氏的房門,伸手扯了扯呆呆的同伴,匆匆向著她們住的繡樓而去。
王姨娘猶豫了會兒,咬著牙,上前拍門喊人。
過半晌兒,一臉難色的丹霞重又從謝氏的房裡走出來站到了門邊,“王姨娘,您身子重,就回去歇著吧。奶奶交待了,文哥兒那裡自有乳母照料,不勞您操心,明兒一早再請大夫。”
王姨娘呆住了,認命地將帕子捂在臉上,甩開了丹霞作勢欲護的手臂,深一腳淺一腳蹩回了自個兒的房裡。
“姨娘回來了?”
,王姨娘的貼身丫鬟彩霞湊了上來,尷尬陪笑。
啪的一聲,耳光脆響,彩霞的粉臉上多出了幾道血紅指痕。
“滾,你個沒用的東西,給我滾出去!”王姨娘喝走了彩霞,自顧自地趴在床上大聲地哭了起來。“怪也就怪你沒投了好胎!難道你就不是管她叫母親的嗎……”
等哭夠了,王姨娘起身,扯著手中的帕子胡亂抹了滿面涕淚,狠狠地咬了咬牙,開始親自翻箱倒櫃找東西。
好一會兒,她獨自攥著一個鼓鼓的荷包,扶著肚子摸黑向通向內院的月亮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