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的嫡長孫周桐是要在滿月禮上充任贊者的,也就忙不迭地接了處理家事的對牌。
年近八十的周淮,嫡長子已逝,按著族中規矩,他的嫡長孫周桐毫無疑問地就是下一任的族長。
雖說婆母與長嫂是謝家貴女,但終究這是在周家的霍城,做了周家媳就得隨著周家大勢走!自覺有底氣撐著的林氏,一忙碌起來就盡掃悽苦,又恢復了從前三房獨留霍城時當家作主的利索勁,事事力求安排得盡善盡美,不為還呆在半山別院的奶娃娃,為的是自個兒的名聲。
溪北大周府的態度一亮了出來,半山別院每一天都要接待了許多殷勤探望的族親內眷。曼雲帶著朱媽媽等人幫襯應付,也是焦頭爛額。苦累不堪。
二月二十五,杜氏孃家的長嫂蔣氏南下抵達了霍城。
浩浩蕩蕩而來的杜家車隊。帶著幾車重禮,扈從著百十來號精壯的燕地士兵。
車隊故意進了霍城縣城裡兜了一圈,才恍然大悟地又出城,往杜氏還在坐月子的半山別院去了。蔣氏就是要故意端足了正四品恭人的架式,給霍城內外提個醒兒,小周府的五奶奶杜氏也並非無枝可依的孤女,她身後自有父兄撐腰。
蔣氏大約三十四五的年紀,鵝蛋圓臉,一雙不輸男兒的濃重劍眉一下子就讓她的姿容少了秀氣。多了些強橫的味道。
但實際,蔣氏長的是顯著兇了些,說話行事還是極實在淳厚的。
周曼雲立在杜氏身邊,一直不停地打量著蔣氏,她自覺在前世記憶里根本就沒這位大舅孃的任何印象,但是不知為何,蔣氏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異常強烈。
蔣氏也才拉著杜氏的手哭過,待淚抹盡了。就直接開門見山,道:“小妹!我這次來,是先見了親家公公的。他跟我講了你們娘幾個的境遇,聽著話意。他也有意思讓孩子們跟著你回燕州,可能是覺得那兒討生活的外族多,對愷哥兒來說日子會好過些。但。我已直接在他老人家那兒推了。”
直接拒了?周曼雲訝異非常,她最近一直在去留的選擇間煎熬著。結果大舅娘一來,就否了她們去燕州的盤算。
“小妹!實話說了。你自小在北地長大,也知道在邊關的漢子是在刀口上掙命,誰知道那些胡蠻啥時又摸上門來。當初爹孃允了你嫁到周家,一是看著你和周柘確實登對,二也是有著私心,不想你嫁在北地,多增了做寡婦的危險。只是妹夫這樣早去,誰都想不到……
三娘!本來去年接了妹夫去了的訊息,爹爹就要派人接你回去的。可因北地的旱情,不獨我陳朝,就連羯族的瀚國境內也是同樣,那些胡蠻沒的吃喝,不就是要南下就食?幾場戰打下來,你大哥、二哥都又是傷痕累累,就連爹爹也咳過了幾次血。”
杜氏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還不能便利活動的胳膊艱難地伸著,想要抓住蔣氏的手腕。
蔣氏反手拍拍小姑子,低語安撫說:“不打緊的,好在爹爹現在位高權重,不用上戰場拼命,大夫說他只是累著了,用心將養著也就好。朝中因戰事頻發,我臨從燕州出發時,才又給他加個什麼衛國大將軍的銜,現下是從一品了。說實在的,左不過是要使喚著咱杜家繼續賣命罷了……所以我來前,爹爹和你兩位哥哥商議了很久,想著你要回去,可能要再等上個三兩年。”
“再等三兩年?”,曼雲神思不屬,跟著鸚鵡學舌了一句。蔣氏說到這個“再等三兩年”,讓她想起前世幼年時,似乎有聽到過這樣的話語。
“是呀!也就三兩年!”,蔣氏笑著抓過了曼雲的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特意壓低了聲道:“按著從洛京城裡傳出來的訊息,皇帝老倌也就不過是今年了。若是天子真不在了,北邊的瀚國一接到信,定是會大舉犯邊的,這種陰損事,那些蠻子是慣做的,何況今年又遇上了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