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閉門立身的中年大儒。
因聚得人多且齊,周家招待得也熱情。很有些客人倒一時忘了當初接信趕來的初衷,開始建議著周家不如恰逢其時地開個文會。
周顯從善如流地捋須應了。
周家佔著地利。家中又有著積年累財,說了不吝本錢招呼客人。開文會的說法剛被認可,倒就象模象樣地正式忙活開了。此前,因為綁架案沉寂了一陣兒的傳芳書院也跟著沸騰起來,書院的學子自願地跑了周家求著打雜,以期能得了某位前輩的眼緣,指點一二。
所以在五月十四趕到霍城的和州官兵,一下子就陷進了周家紅紅火火的熱鬧中。
帶著四五十號兵丁衙役而來的鄭姓通判,連懷裡的一紙公文還沒掏出來,就被個白鬍子老頭啐了一臉唾沫星子。
精瘦如猴的鄭大人倒也乖覺,立時拿出了啐面自乾的風度,五體投體地向吐他的王老頭行大了禮,道:“鄭恩渠在此多謝恩師教誨。不知老師在此間,虧了禮數,實是學生的罪過。”
王老頭只鼻尖哼著,手指點了點堂上坐著的幾個,讓自己當年擔任房師取得的學生一一給老大人們行禮。
鄭如一邊行著禮一邊更覺得揣在懷裡的公文如同一塊火紅的烙鐵,揣不得可又扔不得。
“鄭恩渠,你來做甚?”,王老頭自覺面子足了,才提聲問了鄭如的來意。
“回稟老師,學生……”,又捱了白眼的鄭如立時換了文氣十足的調調,快速地講道:“今有澤亭何氏二女,於和州府出首提告霍城周氏滅門毀家,害她孃家的一家性命,張大人簽了押令要拿周……世榮老大人和周大公子周柏等一干人等去和州。”
“只有原告出狀,未經勘驗,就帶了四五十號兵馬來抓人,還是抓的榮退的正二品官員……何氏何日出首,她遠在和州如何知霍城家中遇害……何氏應是周家奴,以奴告主,依著陳律不問罪由先得反坐一等……周家綁案已呈霍城縣衙,遇同案論律要發回霍城同審,和州官員為何要僭職行事……”
群情激昂的聲音,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駁斥著鄭如的說法,各式的眼神交織成了一張網,仿若都在指責著分管著刑獄的鄭如是個十足十的笨蛋。
“老夫倒是可以帶長孫去和州走走的。”,穩坐在堂中的周顯氣定神閒地啜了一口茶,緩緩站起身走到了鄭如的身前。
“周老大人!”,如蒙大赦的鄭如感激地拱手施禮。道:“下官也是有上命,不得不來此一趟……”
滿臉堆笑的周顯還沒說話。鄭如就被一臉焦急的王老頭子扯到了一旁。
“鄭恩渠,你家中老父老母辛苦耕作供你讀書不易。你現在是權位在身,功成名就,但你可曾想過今日真把周顯帶走了,你在仕林中會受何評價?昏聵無能,唯命是從,陷害忠良的小人!你的前程和你鄭家的身後名還要不要了……”,王老頭子以目示意著一院青衫,語重心長。
“可是張紹雄……”
“姓張的敢公然拿你作耗?按你職級本也能和他分庭搞禮,只是你無能退讓罷了。老夫不是託大。若你在和州不如意,幫你往他州轉個平職也還是易事……”
鄭如的臉上陰晴變化不定,好半天才對著王老頭真心實意地又施了個禮道:“學生就謹聽老師吩咐了。”
霍城事,霍城決。
鄭如拍拍手,很是為難地從霍城離開了。他從和州帶來的一紙公文,被放在了霍城縣李縣令的案頭,帶人到和州的事象個沒人要的藤球一樣踢給了李縣令。
在年初紫竹子寺剛吃了冒進之虧的李縣令猶豫再三,將本就不合規矩的公文看了又看,戰戰兢兢地批了個“押疑似綁匪幫兇的何氏回霍城先審綁案”的回覆交給了書辦。然後換了一身八成新的儒袍,很是低調地混進了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