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映在賀蘭明月臉上，他幾不可見地笑了笑：&ldo;是嗎?&rdo;

李辭淵追憶往昔：&ldo;一晃都快三十年了……今天四叔把同樣的話送給你，別到處亂走，四叔也會護你平安。&rdo;

&ldo;我……&rdo;他頓了頓，&ldo;我自會護好自己，四叔，你不必太擔心。&rdo;

言罷，賀蘭明月望向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上面的人並未下來。

李辭淵看見他的目光，這些日子他眼見賀蘭明月對高景態度，雖然有些冷淡，卻到底仍在關心他，比起主僕情誼更加複雜。李辭淵不是笨人，儘管偶爾腦子轉不過彎，意識到什麼後他不會向賀蘭明月求證，直到現在。

他記得賀蘭明月初到銀州第一次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痛罵有人辜負自己的心意。那時他只覺賀蘭明月可憐，宮中的人哪還有真心?

他忽然就明白了賀蘭明月所言的那個人。

待到如今，星辰下，李辭淵看向賀蘭明月已經收回目光，輕聲道：&ldo;明月，其實人生於世，有所得有所失，端看你自己以為值不值得。&rdo;

賀蘭明月微微詫異：&ldo;四叔怎麼突然說這個?&rdo;

&ldo;我好歹算你的長輩!&rdo;一巴掌甩在賀蘭明月後背，把人打得差點一個趔趄栽進了火堆，李辭淵才道，&ldo;早些年大帥娶王妃也不少人反對，說王妃只是個平民，性子又潑辣，而賀蘭家是不折不扣的貴族，這種女人娶回來做個小妾就算了，要當正妃是決計不行的。但大帥一意孤行，最終仍娶了她。&rdo;

&ldo;……&rdo;

&ldo;兩人成婚後王妃更加無法無天，懷著你的時候都不消停……說句僭越話，若非大帥寵著，她只怕早被不滿的下人暗中做些手腳弄瞎弄啞了。後來你們隨梅恭的親信要入京，也是王妃不聽我們的勸執意而為……&rdo;說到這兒，李辭淵苦笑道，&ldo;我是真接受不了她，可有什麼辦法，大帥喜歡。&rdo;

賀蘭明月第一次聽父母往事，有些不是滋味道：&ldo;四叔，到底怎麼了?&rdo;

李辭淵望向他：&ldo;王妃雖對我們頤指氣使，對大帥也有十二分的真心真意。看得久了，我便覺得這夫妻相處之道，哪容得下旁人置喙呢?&rdo;

&ldo;……&rdo;

&ldo;本來吧，四叔希望你別跟你爹學，挑個脾氣不好的以後肯定受罪。但現在卻覺得你到底是大帥的兒子，脾氣像他。&rdo;李辭淵大掌胡亂揉揉賀蘭明月的頭髮，&ldo;若你中意，和什麼人過得也都歡喜自在。&rdo;

賀蘭明月情不自禁往那車子再看了一眼，阿芒站在外面，車簾掀起來，高景披上那件皮毛的披風，正端著碗喝藥。

一口飲盡苦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高景委委屈屈地擦了擦嘴抬起頭，和賀蘭明月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處了。他舌尖抵著牙根舔了半圈，這才慢半拍從苦藥的回味中咂摸出了甜，朝賀蘭明月笑。

篝火中跳出幾顆紅星，燙得賀蘭縮起手。

他低頭拿起木棍戳了把面前篝火，李辭淵察覺了這一幕，啞然失笑，拍拍明月站起身來：&ldo;人生在世，隨性而為，啊?&rdo;

言罷將馬鞭往腰間一別，巡營去了。

不多時，阿芒提著八寶盒走過來掀開蓋，青瓷碗中牛乳似雪沫，綴了三兩乾枯桂花，香甜氣立刻四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