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早把半生不熟的杏果糟蹋盡了。這個時侯,自家的果子便成了搶手貨,避去了競爭威脅。於是,這一次,讓木琴著著實實地賣了個好價錢。
木琴懷揣著幾百塊票子,喜滋滋地回到了村人既羨慕又妒忌的目光中。村人公認精明透頂的振富,無不歎服地對酸杏酸溜溜地說道,這女人,這女人簡直就是個人精吔,誰也別想鬥過她。酸杏沒吭聲。他用手使勁兒地摳著腳丫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振富自覺失言,訕訕地溜回了家。
這事是豁牙子專門跑到木琴家,對她親口講的。她又湊到木琴耳邊,輕聲說道,我家老鬼還說,他酸杏雖是個大好人,可就是本事不濟。原先不讓掙錢的時辰,誰也沒這個心思。現如今兒,上面讓咱放開了手腳去掙錢,酸杏也沒尋出條掙錢的路子來,還和往日那樣拼命幹。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呢。要是酸杏有他嫂子一半的本事,那就好哩。
說話間,從豁牙縫裡湧出的氣息,將木琴耳鬢上的細發吹得飄忽不定。
木琴只是靜靜地笑,不做聲。她心裡明情,自己這次賣杏兒的舉動,足以使杏花村人半宿半宿地睡不著覺。
以後的日子裡,木琴的一切言行舉動均在杏花村人的目光注視之下。一些婦女有事無事地老愛往她家跑,講窮,說錢,拉閨女要嫁崽子要娶。說完後,她們再放心地離去。之所以放心,是因為她們看到,木琴整日忙於去責任田幹活或做家務,還沒有什麼掙錢的計劃和舉動。漸漸地,男爺們也都在晚飯後,將閒聊的地點由酸杏家門口挪移到了木琴家的大門口,弄得她家門前頓時變得比大隊部還熱鬧。這一切,均因了那幾百塊錢的誘惑力。
直到多年以後,鍾兒在決心整理杏花村這段歷史時,仍然想不明白。幾乎一夜之間,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年老的還是年輕的,竟一下子撇開了為他們苦苦辛勞了二十幾年的酸杏,而統統心甘情願地歸屬到只是一個村婦女主任的木琴的麾下。山裡人獨有的淳樸忠厚的優良品性,在金錢的感召下,竟在瞬間土崩瓦解了,並無可辯駁地漸漸失去了它原有的屬性和特色。
儘管前面曾經說過,山裡人終究沒見過大世面,經不起丁點兒的外界刺激。
遙遠的曙光1)
杏花村人思想變化之快,其變化所帶來的始料不及的後果,嚴重觸及到了酸杏的利益。這一點,在村民秋後拒交公糧上得到了充分驗證。
那天,天氣格外好。天湛藍湛藍的,像潭清澈的湖水。有縷縷流雲當空掠過,潔白的雲朵愈發襯托出天空的湛藍。沒有一絲汙漬,純得欲滴下藍色水珠來。
時令已到仲秋。早晨起床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兒寒氣襲身。木琴已於兩天前去了市裡,至今未歸。走的時候,仍和往常一樣,沒有交代她出去的目的。家裡人也都習慣了,都懶得過問。
茂生早早地起了床,做了飯。又將酣睡的娃崽兒們轟起,催促著他們吃了飯。他囑咐鍾兒和杏仔在家守門寫作業,不準外出瘋野。自己帶上乾糧,與京兒一起到北山坡上去收割穀子。他倆要到傍晚時分才能回來的。鍾兒和杏仔就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做功課。
剛鋪下攤子,茂林推門進來了。他說,讓他家今兒去大隊辦公室交公糧,就是剛剝好曬乾的花生。杏仔回道,也不知哪些是交公家的,哪些是自家留的。茂林說,那就趕明兒再交。你家一定要交好的,給群眾帶個好頭兒呀。鍾兒和杏仔就使勁兒地點頭,以表明他家一定會照辦的。
交公糧就像過去交皇糧似的,是老百姓份內的事。連鍾兒他們這些小崽子也都知道,這是天經地義的。
這一天,倆人就一直老老實實地蹲在家裡,哪兒也沒有去。
也是這一天,來他家溜門子的人特別多。進門就問,你家交公糧了麼,準備交多少,啥樣貨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