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六手快,撈了幾塊泡爛了的饃饃。顧小么略遲一步,總算搶到兩個滾圓的白菜,心滿意足地各自揣在懷裡,找個街角去啃。
再到城外的喪魂溝蹲了半天,都沒見到有漂流屍。連守城的兵爺都說,上頭清點過數目,前朝餘孽都死的差不多了,只有逃到海里去的小皇帝跟小皇帝的幾個哥哥弟弟還沒有歸案。
昨天剛在下頭的一個鎮子上抓到小皇帝的一個弟弟,立時了帳,報信的跟抓人的都被將軍報上去領賞了。幾個孩子津津有味地聽。
傍晚時分,又到兵營衙門的伙房帳篷後面去撿扔出來的爛菜葉。有個紅鼻子的伙頭軍爺跟程小六是老關係,有時候還會塞一、兩片新鮮的葉子給他。
晚飯總算有了著落,不過等回住的窩棚,天也要黑透了。
顧小么甫一進棚,就被劉鐵嘴一頓埋怨。
劉鐵嘴摸著竇天賜的頭問他:「你怎麼惹他哭了?」
顧小么喊冤枉:「我沒有。」一喊,連宋諸葛也一起埋怨他:「你這孩子,我回來的時侯天賜還在草褥子上哭,前襟都哭溼了。他只聽你哄你就好好帶著他,怎麼把他一個丟在家裡頭,他若跑出去不認得路怎麼辦?」
程小六站在宋諸葛身後對他扮鬼臉。劉鐵嘴說,「現在又不吭聲了,你哄哄他。」顧小么不情不願地蹭過去,伸手敷衍地摸了一把竇天賜的頭:「明兒帶你去玩。」竇天賜低著的瞼慢慢抬起來。
吃完晚飯,顧小么正在疊被筒,竇天賜爬到他旁邊,伸著胳膊對他說:「癢癢。」顧小么剛才受了一頓數落正沒好氣,粗聲道:「癢癢,什麼癢癢!」竇天賜見他沒理會自己,不聲不響往後挪了挪。
顧小么疊好被窩,自己鑽進去,竇天賜頂著一臉受氣相在褥子上蹲著,顧小么把被筒掀開一半,「進來啊。」竇天賜方才鑽進來,顧小么在吹燈蓋嚴被子的工夫在竇天賜頭上敲了一記,洩了今天的憤,依舊把枕頭拉過來自己枕著,睡了。
竇天賜在被窩裡停了一會兒卻開始動來動去的不安分,顧小么被他從饅頭夢裡驚醒,怒火中燒。捶了他一拳,道:「老實點。」
竇天賜被捶得吃疼,帶著哭腔道:「癢癢,抓抓。」
顧小么等著睡覺,不耐煩道:「哪裡癢,我給你抓抓。」
竇天賜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這裡癢。」顧小么眼皮發硬,摸著嫩嫩的皮子上有幾個小硬塊,嘟囔道:「蝨子咬的,我身上就有蝨子,天天咬。」手指用力給他抓兩下,也下知道是不是真的抓得不癢了,總之,竇天賜老實地把頭抵在他胳上,不動了。
第三章
顧小么帶拖油瓶的日子從此開始。
從第二天起,顧小么走一步,竇天賜跟一步,走到哪跟到哪。顧小么一開始被跟得很煩。街上的孩子嫌竇天賜像小丫頭,不和他玩,他就蹲在一邊看顧小么跟別人玩。跟來跟去,孩子們都覺得顧小么有這個跟班很威風,開始羨慕。顧小么看見別人羨慕就開心,每天出去玩的時候都會主動問竇天賜,「你去不去?」竇天賜聽他這樣問便歡喜得不得了,顛顛地跟著他跑。但是宋諸葛與劉鐵嘴交代過不能帶竇天賜出這條街,因此顧小么也只能在街上玩,還不能去兵營衙門找東西吃,但是卻撈著了意外的好處。
街上的孩子們不喜歡竇天賜,但孩子們的娘喜歡。
竇天賜頭一回跟在顧小么後頭出去玩,顧小么把他扔在一個沙子堆上去玩摔交,摔完兩場偷空張望一下,卻看見大盛的娘李嬸,大前的娘……孫嫂與三娃子的娘……錢嫂幾個人將竇天賜團團困在中央,你摸一把,她摸一把。
「這孩子是誰家的,長得這麼招人疼。」
「以前沒見過,你看你看這小模樣,肯定是哪個有錢人家掉的。來,跟嬸嬸說,你叫什麼?」